他這才在黑暗中發現,周相手裡拿著一支圓珠筆,壓著他校服白襯衫。
他正在校服白襯衫內側的口袋上寫什麼。
寧宿一愣,抿了抿唇。
他想到王智秋在桌洞留下刻字的行為。
周相寫完又坐了一會兒,靜靜地看著前面,不知過了多久,他抹了一把臉,從床上下來。
就在下床時,他看到了寧宿正睜著眼睛。
青儀中學每層宿舍兩邊都有自習室。
淩晨三點,一個同學拿著厚厚的練習冊回宿舍,自習室裡還有兩個,趴在書桌上沉沉地睡著了。
寧宿和周相站在自習室斜對面的宿舍門口。
寧宿問他:“你記憶出問題了嗎?”
周相呼吸有點重,帶著鼻音,他又抹了一把臉,“我睡前看的是什麼,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睡前記的東西,睡一覺記不起來很正常。”寧宿說。
“不只是這些。”周相說:“我記憶裡很多事慢慢模糊了起來,就像是被一層薄薄的馬賽克覆蓋住,接著被橡皮擦掉。”
寧宿抿了抿唇,如果只睡前記的東西忘了,寧宿還能說他是緊張。
這麼清楚地描述,他的記憶是真的出問題了。
周相的呼吸越來越重,他的右手原本垂在腿邊,不安地移到白牆上,沒幾秒又按到宿舍門上,接著又放回腿邊,在灰暗的光線中,顫抖著攥緊。
“半形的正弦公式、是叫正弦吧,公式是什麼來著?”<101nove.oun?”
他的顫抖越來越厲害,似乎是在拼命跟什麼爭奪自己的記憶,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記憶流逝。
像細沙一樣,拼命抓,卻怎麼都抓不到,越流越多。
“逝者如、如……”
“先帝、先帝?”
他無從安放的手緊緊地抓住短發,另一隻手用力拍腦殼,“先帝、先帝!”
身影逐漸和他們進校門時,看到的那個在樹下背單詞的女生重合。
寧宿忙抓住他的胳膊,“周相,冷靜點!”
“別想,越想流失得越快!”
周相捶打在頭上的手停住了,他捂住了腦袋。
“我原本沒那麼害怕的,當記憶開始一點點流失時,才知道這種感覺有多恐慌。”
“我能感覺到它們正一點點,又很快地流失,我無能無力,又不知道究竟要流失到什麼程度。”
“會像淩霄說的,最後連感情也流走,變成、變成行屍走肉的空殼嗎……”
寧宿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這時候不管什麼話都空洞。
只能讓他不要焦躁,不要像那個女生一樣把頭發和頭皮都扯掉。
“你別怕,不可能一進副本就因為一場考試宣判78個玩家的死刑,一定還有辦法。”
“嗯。”周相這麼答應著,他的手依然在顫,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已經這樣了,我怕也沒用了。”周相緊緊攥著手,“進了遊戲後,很多記憶都不美好,忘了就忘了。”
“現實裡很多記憶,留著也沒用了……”
寧宿不相信,抬眼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