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的聖女沉默地垂著頭。
她不是侍神國最有權力的人,但她一定是侍神國最神聖最被無數信徒敬仰信從的人。
她穿著一層又一層肅穆的黑紗黑錦,血色的紋路壓在上面,讓她看起來莊重又神聖,高不可攀。
花風忽然想起,她也不過二十出頭。
她沉默地坐在那裡,裹在層層黑色聖女服裡,被頂樓的黑色包裹著,薄薄的唇抿成一個似笑似哭的弧度。
花風沉默了一下,問:“你也很愛哥哥嗎?”
聖女“嗯”了一聲,“可是他心裡嘴裡只有你,他一遍遍地說著他的弟弟,在他意識到我那麼喜歡他後,沉默了一天,更頻繁地說他的弟弟。”
“我告訴了他我真實的名字,他竟然好久沒反應過來我是誰。”聖女笑了一聲,“可笑我為他差點跟家人決裂。”
“誰看得上你們啊,無父無母,我們家下人都能嘲諷。”聖女嗤笑,接著她說:“可是從沒人這樣對我過,我不甘心我憤怒。”
“我還是……很喜歡他,就和當時在街上驚鴻一瞥,第一次臉紅心跳一樣。”
“更可笑的是,”聖女沉默了一下,啞聲說:“他僅有的一次認真看我,竟是在他死的時候。”
野南望說:“第一次我們選了二百個花侍,最後只剩下了聖女和花原。”
浩北靜說:“那時候沒有準確的侍養方法,每天都有很多花侍慘死,花神殿遍佈花侍的屍體,他們兩個是僅剩的了,無比珍貴,可是他們也無比脆弱,奄奄一息了。”
“我們廢了那麼大的力氣,鬧了這麼大的動靜,不能一無所獲啊。”
寧宿抬眼看向他們,“你們做了什麼?”
野南望:“我們知道聖女是因為憤怒因為痛苦才把黑澤花養好的,我們想最後讓她發力供養黑澤花,大膽地做了最少保住一個的決定。”
寧長風不耐煩地,“你們到底做了什麼?”
“我們,我們當著聖女的面,一點點把花原砍碎了。”
“轟隆——”
那天雷聲隆隆,下著大雨。
刺眼的閃電照進按照黑澤顏色建造的花神殿,亮白的閃電撕裂黑空,在大殿一閃而過,照亮大殿內一具具慘不忍睹的屍體,又消失在天空。
野南望和浩北靜看著奄奄一息的聖女和花原,急得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城主在外面穩定大局,殿內的花侍就是他們負責的,如果最後花侍全部都死了,他們一無所獲,在耗費了這麼多人力財力後,他們一定沒有好下場。
野南望麻木地站起來,睜著渾濁的眼睛,狠聲說:“就按照我剛才說的做吧,至少還有希望。”
浩北靜耷拉著鬆弛的眼皮,似是無奈地嘆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
兩個花侍虛弱得兩個年邁的人也能拖起來,他們被拖到大殿那個小圓窗下,那裡有黑暗大殿裡唯一的光,能看清彼此。
兩個虛弱的花侍各被綁在一張椅子上。
這麼大的動靜,兩個人同時睜開眼,在閃電光中,憔悴安靜地看到了彼此,看了好久。
就在聖女這樣看著花原時,砍刀反射的冷光刺進了她的眼裡。
她猛地睜大眼睛,正好一滴血漸到她的瞳孔上,濕潤的瞳孔顫了一下,就再也沒能靜下來。
她茫然地眨了一下眼,在半血濛濛,半陰暗的世界裡,看到芙仁郡那張最好看的臉,斜著裂開一道血口。
“不、不,不要……”
她渾身哆嗦,全身僵硬的血管連著氣管都在顫。
花原張開裂開的唇,對她說了三個字。
她懵懵地已經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麼了,裂開的唇已經看不出口型。
她只看到兩個顫顫巍巍的老人,枯瘦的胳膊舉起砍刀,臉上層層皺紋堆出瘋狂猙獰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