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一大兩小的睡覺時間晚了兩個小時。
夜色濃重,皎白的月光暈開在淺綠的湖水中。
在清淺安寧的呼吸聲中,黑瓷盆裡的藤蔓於黑暗中越來越長,長到一人高時,彎向少年,靜默地垂在那裡。
嗚咽的夜風吹起時,白色窗紗輕揚,傾洩一方月光,正好落在少年的臉上。
他睡著時,頭發後仰,露出一個美人尖,和安靜垂落的長睫組成一副靜謐又乖巧的夜畫。
隨著呼吸,胸腔小小地脆弱地起伏。
又一陣夜風嗚咽而過,尖銳的長藤迎風而下。
寧宿猛地睜開眼,睫毛因緊張而顫了一下。
下一秒,他翻身從床上滾下,躲開藤蔓的穿刺,飛身逃出窗外。
他在夜色裡瘋狂奔跑,身上的能量在他身上如黑風四散,這是遠遠超過人類的速度,但他依然聽到越來越近的藤蔓,撕裂風聲,穿破夜色。
寧宿能明顯感受到,被撕裂的風捲到身上時,那裡面的力量有多可怕。
只要沾到,就能將一切碾成看不見的虛沫。
第一次,寧宿在遊戲副本裡感受到緊張。
他如一晃而過的風,沖進黑澤森林裡,是在逃跑,也是在將藤蔓引出那條街。
午夜的黑澤寂靜起伏,少年的身影如夜中鬼魅,身後黑色藤蔓分化爪牙,直追而上。
寧宿知道在黑澤裡他沒有一點優勢,因而並不進入,只在和黑澤相接的樹林裡繞彎奔跑。
這個方法好像有效,在他全力奔跑,靈活繞彎中,和藤蔓的距離稍微拉開一些。
正在他稍稍鬆了一口氣時,前方忽地穿出一條幽黑泛紅的藤蔓。
寧宿睜大眼,心猛地一跳。
那一秒,他只覺得腰上一涼,同時胸口一痛。
沒給他任何反應時間,一根藤蔓纏在他腰將他舉到森林之上,一根藤蔓穿破了他的胸口。
那一秒,時間變得特別安靜。
寧宿跳起來的心髒還沒落下,藤蔓只戳破了最外層,穿破錶層細細一條血管,剛沾到血就驟然停住了。
“砰——”
寧宿又感受到了一聲沉沉的心跳聲。
從胸口那根藤蔓上傳來,比他在黑澤深處抓住它時,還要劇烈。
人和藤都在嗚咽的夜風中靜默不動。
寧宿的心猛烈地跳動著。
他伸出手握住那根藤蔓,感受到藤蔓中的湧動,將藤蔓從胸口移開。
潔白的月光鋪展在黑色沼澤上,夜風中的嗚咽變得微弱。
一隻蒼白修長的手握住幽黑尖銳的藤蔓,輕輕將藤蔓移開,藤蔓一動不動地對著他,似乎是在沉默打量。
同時一根藤蔓在少年腰上蔓延,順著他的脊背向上攀爬,激得少年脊背猛地挺直。
一人一藤僵持著,一個在僵硬感受剛才的血液,一個在回想剛才那一下猛烈的心跳。
早上,兩個小孩醒來時,寧宿還在睡著。
他們的花正安安靜靜的待在盆裡,一夜過去,沒有任何變化。
外面聲音有些吵,但寧宿不知道為什麼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
鬼生站在椅子上拉開窗,看到外面涼亭裡幾個玩家正聚在一起看花。
一夜過去,又有三個花出現汙染跡象,長出了人體部位。
寧宿在陽光的照射下睜開眼,看了一眼木榻上一點變化都沒有的花,按了按還有些癢的胸口。
他洗漱時,又看了一眼胸口,那裡有一道已經癒合到快要看不出來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