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目光觸及周茉和她身旁的那道陌生身影的時候,唇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隨即又恢複如常:“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都認不清人了,oy旁邊的是我們公司新員工嗎?”
同事們這才發現隊伍末端的那個高大沉默的男人。
見眾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他身上,他酒後本就薄粉的面色瞬間漲得通紅:“不是,不好意思...我是來等周茉的。”
“哇哦,原來是周茉的家屬!”同事和周茉共事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周茉的男朋友,這會兒紛紛起鬨,“oy你也不介紹一下,你家這個還挺貼心啊,還特地過來接你。”
“不是,你們誤會了,我還不是家屬...”席名未赧然地搖頭否認,他雖然對周茉抱有好感,但還沒有摸清楚她的想法,當然不會突兀地佔據這個名分。
眼見周茉一直走神沒出聲否認,一個男人大晚上眼巴巴地追過來等她的事實擺在面前,眾人不由猜測這是一段即將水到渠成的戀情。
有熱心的同事給席名未加油打氣:“我們oy可是公司的門面擔當,小夥子你可要加把勁呀!”
“謝謝。”輕度社恐的席名未連連點頭,說話間不忘去瞥身旁周茉的臉色,生怕在她臉上看到不認同的情緒。
一直冷眼旁觀的方羨的臉色沉得不能再沉,帶著敵意的視線剜過熱點中心的那倆人,然而那倆人卻完全沒有分出餘光去留意到事件之外的他,這一發現讓他更加感到窒息。
愛最恐怖的盡頭不是恨,而是無視和遺忘,是對方的眼裡再也沒有這個人。
方羨死死地攥著手心,深深撥出一口氣,直到調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才雲淡風輕地開口:“那我就先走了,大家晚安!”
“dyan慢走!”吃夠瓜的下屬們這才急忙把注意力投射回領導身上。
方羨遙遙地對上週茉送別的視線,那雙熟悉的眼睛裡無波無瀾,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倒像是真的在送別上司,而不是昔日戀人。
方羨有一瞬間很想穿過人群去撫上那雙眼睛,將她的眼睛揉皺揉疼,將她的目光攪得驚濤駭浪。他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想質問她為什麼,為什麼除了郭彥今還有別的人,可他的理智在腦海裡無措又急匆匆地追上他波動的情緒,提醒他早已失去了質詢她的資格。
方羨眸光徹底黯淡下來,剋制地收回目光,轉身開啟了車門,回到那個黑色的機械牢籠裡。他重重地關上車門,憤懣又黯然地隔絕了那道讓他心碎的視線。
回程的路上席名未一直不安地和她確認剛剛的行徑是否不妥,是否給她帶來了麻煩,第一遍周茉還耐著性子安慰他多想了,他問第二遍的時候她的耐心終於告罄。
周茉對一晚上的接連周旋應付感到疲憊,之前的接觸已經讓她知曉,如果她不直言,這個直男可能會一晚上都在忐忑不安中度過。
她瞥一眼代駕師傅的後腦勺,知道效果甚微仍是掩耳盜鈴般放低聲音:“私事並不影響我的工作,除非是婚內出軌這種私事。”頓了頓,她終於下定決心,“但我們可能確實不太合適。”
“為什麼?”席未名的聲音還含著幾分不太隱蔽的委屈,他自認為表現得還不錯,不知道為什麼會遭到這樣直白的拒絕。
實際上週茉覺得席名未已經比一般直男強太多了,至少會在同事面前尊重她的想法,而不是像所有物一樣莫名其妙地宣示主權。但他的缺點也暴露得很明顯,過分敏感導致內耗嚴重,有一點自我,在她明顯一臉疲態的情況下還要反複追問剛剛的表現。
雖然席名未是出於好意,但人的能量是有限的,周茉這種每天在公司裡不停地處理人際關系滅火的工作,很難接受下了班還要繼續為伴侶提供情緒價值。
周茉一直相信鍋蓋匹配理論,她相信肯定會有人願意包容和治癒席名未,但這個人顯然不是她。當然,歸根結底還是她對他不心動,連一點點付出都吝於嘗試。
但周茉仍然很感激席名未,t感激他幫她認清自我。雖然年近三十,但其實她不清楚她想要什麼樣的伴侶,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沒辦法羅列出具象的條條框框。透過相親不斷地與人溝通接觸對她而言是探索和認知的過程,她能及時發現她不想要什麼,逐漸認清自己。
黑暗中周茉盯著他的輪廓,半真半假地開口:“你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和你說我當時剛分手一段時間嗎?”她放輕了呼吸,“剛剛那群人裡有我的前男友,而我在那幾分鐘時間裡發現我還是對他舊情難忘。”
“對不起,名未,我不想把你席捲進我的感情爛賬裡。”
空調的冷風呼呼地往兩人身上打,冰涼的溫度蔓延上裸露的四肢,奇異地和他們之間僵硬的氛圍同頻。
席名未沉默了很久,最後才低聲說了一句:“我理解,沒關系。”他只對她有些許好感,收回並不是難事,甚至還要感謝她及時說清楚,避免更深的糾葛。
席名未在周茉小區門口下車,兩人鄭重地道別,後座的車門砰的一聲輕輕關上,席名未的身影逐漸走遠。
代駕師傅重新踩下油門,汽車勻速前行,周茉卻沒收回盯著窗外的視線。直至汽車拐彎駛入地下車庫的隧道,窗外的景象切換成被近光燈餘光照射的水泥牆的時候,她才疲倦地嘆息一聲,閉上了眼睛。
周茉沒有錯過那輛停在路邊的輝騰,那串車牌號碼二十分鐘前她才看見過,再健忘她也不至於認不出那是誰的車。況且那串車牌號是他們初見的日子,國慶假期實在太好記,導致他們在某一次無聊的情侶問答中發現根本考不倒對方。
事實上週茉並不止二十分鐘前看見過,近段時間她都經常在小區門口看見那串特別的車牌號碼。輝騰是方羨在某次聊天時候直言老氣的車型,因此她此前從未想過某種可能。直到在餐廳門口看見那輛輝騰,她才把一切都串聯起來。
方羨向來信守承諾,很少會做這樣出爾反爾還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周茉當然明白遲來的深情比草賤的道理,更何況這種無聊的招數在她看來壓根算不上深情。如果路邊蹲守就能感動對方,那麼明星估計天天忙著和狗仔喜結連理。
代駕停好車之後輕聲提醒周茉,她的眼睫顫了顫,從發呆中醒過神來,隱去那些複雜的心緒,客氣地和代駕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