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口味蠻多變的，上個女友是珠光寶氣的嗆口小辣椒，現在就喜歡高知氣質美女。”久浸奢侈品的漫姐在第一眼就精準識別出周茉身上衣物的大概價位。
郭彥今面色不變，唇角維持著上揚的弧度：“是啊，普通人不可能天天吃龍蝦吧？”
周茉下樓買個菜當然是扒拉到什麼衣服就穿什麼，她不至於蠢笨到看不出兩人之間明顯的過節，只是她沒想到一向長袖善舞的郭彥今居然也有得罪人的時候。
她無意參與他們之間的唇槍舌劍，眼見自助收銀臺有兩個連著的位置空缺，她往前拉了一下購物車，輕聲提醒他們：“有位置買單了。”
雙方各自佔據了一個自助收銀機，郭彥今忙著把購物車裡的東西往臺上擺的時候，周茉正忙著在機子上登入超市會員。漫姐卻又突然在這時候出聲，使喚郭彥今：“阿今啊，我不怎麼會用這個機子，能幫一下我嗎？”
周茉的動作僵了一下，意外地將視線移到旁邊的漫姐身上。這年頭自助購物機普及率很高，很少有人不會使用機子買單，就算真的有不會的，旁邊也設定了人工結賬通道，漫姐這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純屬找茬。
郭彥今又露出了那種營業性質的笑容，不卑不亢地答話：“好的。”隨即他扭頭朝周茉歉意一笑，“我先過去幫漫姐處理一下。”
周茉扭過頭繼續忙自己的事情，卻又聽見漫姐站在旁邊，用不大不小的充滿惡意的聲音開口：“要不要登入一下超市會員啊？我看你女朋友剛剛好像在登入會員攢積分，我這裡也能幫她攢一點呢！積分應該能換錢或者換東西吧？”
郭彥今臉上的笑容也僵硬了一瞬，隱忍著內心的焦躁，維持著耐心的表情：“或者我現場幫漫姐您註冊一個會員？您留著積分自己兌換。”
周茉撇過臉，按捺住想要替郭彥今出頭的沖動，繼續將購物車裡的商品往收銀臺上擺。漫姐應該是郭彥今之前的客戶，但畢竟不是她的事情，郭彥今都不出聲得罪人就顯然是他得罪不起，她只好裝傻當作看不見他的窘迫。
“不用了，我不怎麼逛超市的，還是這種普通連鎖超市。我就是心疼你們小年輕賺錢不容易，好心想幫你們攢一點積分。”
這話聽得周茉想笑，這家超市是國內知名的大型連鎖超市，借超市級別來貶低他們的行為，在周茉看來非常不體面和傲慢。實際上，周茉接觸過的上層階級的太太很少會在初次見面的人面前露出這樣的鋒芒。無他，越有錢的人越看重名聲和人脈，你永遠不知道這個人以後對你會不會有用。
郭彥今直接把這兩盒禮盒付款，將盒子雙手遞給她：“既然遇見我就自作主張一起結賬，也是感謝您之前的諸多關照，祝漫姐週末愉快！”
漫姐冷冷地剜他一眼，並不買賬，哼笑：“阿今現在是越來越會自作主張了。”
“那您之前這麼照顧我，沒遇見也就算了，遇見了我哪好意思讓您花這點小錢呢？”
郭彥今的笑容維持到漫姐蹬著高跟鞋離開之後才徹底垮下，他低垂著頭去幫周茉把買過單的物品裝袋，垂著眼睛悶悶地說了一句：“不好意思，見笑了。”
周茉聞言掃了他一眼，卻只能看見他臉上刻意維持的平靜的面具，又低下頭繼續手上商品的掃碼工作，輕描淡寫：“工作嘛，不是很正常？”
郭彥今將臉上的陰霾藏了起來，又擠出慣常的插科打諢的笑容，只是這樣的笑容怎麼看怎麼都泛著一絲苦澀：“對啊，我這種酒水銷售的工作，就是看客戶臉色吃飯嘛！客戶不高興給我甩點臉色也很正常。”
周茉聽出了他的自厭情緒，餘光裡他攥著物品的手背青筋暴起，看得出在竭力平複情緒。她實在於心不忍去看他臉上面具一般的虛浮笑容，狀若無意地提醒他：“不高興就不笑，我又不是你的客戶。”
實際上郭彥今不說，周茉大概也能猜到他出獄後過得應該不是太順利。曾經還算美滿的家庭毀於一旦，萬貫家財散盡，出獄後可能還遭遇過親戚的冷眼。再加上社會對有案底的人員其實並不友好，沒有親屬的包容接納，也沒有學歷加成去找工作，這樣一個和社會脫節的人是很難在社會上體面生存的。
郭彥今為t什麼選擇這樣一份被普羅大眾戴有色眼鏡的工作她不得而知，但就算他是因為愛慕虛榮周茉也能理解。畢竟曾經從那樣的家庭出身，出獄後孑然一身、家財散盡的落差是那樣的大，選擇一份來錢快的工作也無可厚非。
更何況在周茉看來，銷售這種工作，尤其是酒吧這種場合的銷售工作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勝任的。短時間內迅速分析清楚客戶需求和攻破點，對於大部分人來說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更不論酒水銷售的工作總是需要為客戶提供情緒價值，需要比較高的情商。
郭彥今頗為意外周茉點出的這句話，眼波流轉到她的身上，明顯有所動容：“如果我說我是因為不接受和她過夜的要求，她才處處針對我，你會相信我嗎？”
說完他又自嘲一笑，臉上有著動人的悽楚，“我從不和客戶過夜，雖然說出去沒人相信。”
“我相不相信重要嗎？你無愧於心就好啦！做人沒必要活在別人的評價體系裡。”周茉掃完最後一件商品的條碼，在機子上完成付款之後才扭臉望向郭彥今，目光深深，聲音卻淡，“在不違背社會道德和法律的前提下，工作只要能賺錢且無愧於心，其實就夠了，沒必要在乎別人到底怎麼看你。如果你真的討厭這份工作，就換掉，反之就調整自己的心態。”
一向能言善辯的郭彥今怔愣地望著她，目光像是要透過身體接近她的靈魂，好半晌才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