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茉掃一眼桌上東倒西歪的酒瓶,在心底對這一桌的酒水價格有了大概的預估。雖然她並不怎麼來酒吧,但她是幹後勤工作的,宴請的時候瞭解過各品牌洋酒的價格,不得不說郭彥今和他的前女友出手還挺大方,這一桌估計能花掉她半個月工資。
“hi~”周茉面色自然地主動上前打招呼,假裝沒有看見剛剛那場鬧劇。
郭彥今聞聲抬頭,在發現來人是周茉的時候,眼神明顯流露出意外的情緒:“是你啊?”
“是呀!我還在等你給我發賬單呢,沒想到今晚在這裡上個洗手間就碰見你了。”周茉故意裝傻,“你一個人喝這麼多?”
郭彥今狐疑地盯著她,不清楚她到底是裝傻還是真的不知道剛剛那場鬧劇。混夜場的都是人精,這種情況自然以不變應萬變,他從善如流地換上親切的笑容:“不是,我剛剛和朋友一起呢,她先走了!”
周茉略微思忖幾秒,輕輕一笑,向他丟擲鈎子:“這樣吧,相請不如偶遇,我把你這桌酒水的錢結了,就當是我為那件衣服的事情向你賠罪了。”
周茉屬於笑起來和不笑的時候反差極大的那類人,沒表情的時候自帶疏離感,笑起來的時候彷彿冰雪消融,能讓人溺死在她的酒窩裡。
郭彥今對著她那張臉愣了幾秒,才用力搖頭拒絕:“不用,這倆不是一個價格。”
其實這桌酒水價格和他那件襯衫的價格半斤八兩,但是她只是留了個印子,完全不影響穿著,郭彥今怎麼好意思讓她賠付一件衣服。他早就觀察過周茉的衣著首飾,價位屬於工薪階層的小資,顯然還沒有富裕到能夠把這桌酒水當成買蔥一樣付款的程度。
先不提周茉的動機不明,郭彥今也有他的小心思。雖然他現在確實掏不出這筆錢,但是他並不希望周茉替他付掉這筆錢。
“沒有關系,就當交個朋友。”周茉臉上的括弧更深,朝他伸出手,“周茉,周易的周,茉莉的茉。”
郭彥今對著這樣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一時間竟然沒有辦法說出拒絕的話,“郭彥今,你可以和我朋友一樣叫我阿今,今天的今。”
郭彥今帶著厚繭的手,輕輕握上週茉那雙柔軟的手,禮節性接觸後放開。
“那就這麼說定啦,我還有朋友在,我先走啦!”周茉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對郭彥今那隻帶著厚重生活磨礪痕跡的手錶露出好奇。她笑吟吟地把想說的話說完,甚至沒有給他道謝的機會,就幹脆利落地消失在黑暗中。
郭彥今凝視著周茉消失的地方,好半晌才收回視線,他撚了撚指腹上殘存的屬於另一個人的溫度,扯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那張俊朗的臉重新填滿靈動的活力。
因為買單耽擱了一會兒,周茉再次回到卡座的時候,裴知夏已經完全喝趴下了,躺在沙發上蜷成一團,隱約還能聽見她斷斷續續的呻吟聲。而施跡晴也沒走,坐在旁邊託著腮發呆,那張明麗的臉罕見地流露出幾絲落寞,眼皮無力地耷拉著,半醒不醒的樣子,穿著黑絲的小腿隨著音樂輕輕搖晃。
“還能起來嗎?”周茉蹲下去檢視裴知夏的狀況,指尖觸及滿臉的淚水的時候愣了一下,她沒想到裴知夏連喝醉了意識模糊的時候都還在不自覺地流淚。
“喏,你給她擦一下臉吧。”施跡晴聽見響動睜開眼睛觀察了一下她倆,指了指桌上那包和環境格格不入的嬰兒濕巾。似是看出周茉的疑惑,施跡晴又解釋,“是我的東西,讓服務員剛剛拿過來的。”
周茉抽了兩張,把裴知夏臉上的淚水和淚痕逐一抹去,又慶幸裴知夏今天沒有化妝,不然妝容不知道要花成什麼樣子。
周茉拉著裴知夏的手臂,吃力地架起她,讓她把身體重量搭在自己身上。盡管徹底喝醉的裴知夏很是安分,想要帶走她還是一次非常考驗人的有氧運動。
施跡晴起身幫忙搭了把手。身上重量的減去大半,周茉舒出一口氣,無比感恩地向她道謝。
倆人一起扶著裴知夏慢慢往外走,期間施跡晴又好奇地發問:“你準備帶她去哪?送她回她家?還是去酒店或者你家?”
周茉嘆了口氣:“回我家吧,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好去處。”
施跡晴嗤笑一聲,眼神裡有不屑也有悲憫,極為矛盾:“可憐又可笑,‘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白頭吟》卓文君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讀過這句詩,事實上酒吧裡十有八九為出軌男買醉的女生,最終都會選擇原諒。”
“這就是你在酒吧裡準備濕巾的原因嗎?”周茉敏銳地將兩件事情聯系在一起。
說話間三人剛好從那個燈紅酒綠的場所裡踏出,融入一片只有夜色和路燈的孤寂環境裡。
“你猜?”施跡晴沒有給出答案,臉上的笑容和漆黑的夜一樣神秘又極富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