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一直知道林佳的狀態越來越不好,也一直在猶豫該不該離婚。面前的咖啡已經涼了,她側頭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良久才開口說:“佳佳曾經和我說,我不敢離婚的顧慮不是她,而是我自己。”
慕連茹怔了一下,沒有說話。
林媽媽苦笑了一下,接著說:“她說的其實沒錯。我不敢離婚,是因為我不知道自己離婚後能做什麼,佳佳的爸爸是很不好,會打我們,但是他很有錢,只要不離婚,我和佳佳吃穿就不用愁,也不會丟臉被人看不起。”
林媽媽的家庭十分的重男輕女,她是家裡最小的一個,當初嫁給林佳的父親也是因為他給的彩禮足夠多,就連她哥哥的工作,也是林佳的父親安排的。
種種利益下,父母就讓她嫁了。哪怕結婚後她過得並不幸福,他們也不在意。
林佳的父親在她孃家人的面前很給她面子,總是表現得事事都聽她的,家裡一切都是她做主的樣子。因此孃家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就會來巴結她。
她的哥哥嫂子以前總是看不起她,但自從她嫁給林佳的父親後,他們都開始巴結她。
她確實很享受他們的巴結,享受每次回孃家的時候被人圍著轉的感覺,這不僅滿足了她的虛榮心,還讓她每次回到孃家都不用幹活,甚至是有了一間屬於自己的房間。
她當然也想過離婚。
曾經有一次她被打後,帶著一身傷回了孃家,希望能得到一點父母兄長的關心,希望他們能支援自己,鼓勵自己。可並沒有,他們在聽到她說要離婚後,恨不得要把她趕出家門。
然後每個人都來勸她。
她開始覺得麻木,覺得無所謂。她知道,如果她和林佳的父親離婚了,那些虛假的關心就都沒有了。
那間房間會變成哥哥孩子的房間,她在孃家就沒有了容身之所。
所以她覺得,忍一忍吧,忍一忍就好了。
慕連茹靜靜的聽著,面前的女人面色蒼白麻木,說出的話沒有一點情緒,就像是一灘死水。可是提起林佳的時候,她的眼中卻還帶著一點點的波動。
“佳佳特別好,特別懂事。我不希望她過被人看不起的日子。她爸爸其實不常打她,她都是為了護我才會被打的。”
慕連茹抿了抿唇,想起那天林佳說的話。她看著林媽媽,平靜道:“其實林佳根本不在意過得是多苦日子。”
“什麼?”
“你見過她手臂上的傷疤嗎?”
“那是她爸爸打的。”
慕連茹搖頭:“不是,那是她自己劃傷的。”
林媽媽眉頭緊蹙,心髒漸漸下沉。
“你說你知道林佳的情緒不對,那你知道她有自殘的傾向了嗎?”慕連茹說,“林佳其實生活得特別辛苦,像她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是喜歡玩的,可是她一點也不。她不喜歡和人交流,你以為她只是喜歡看漫畫嗎?她只是想找一個宣洩口。”
“她的狀態很不好,她失蹤的那兩天你也擔心她會走極端吧。”
林媽媽慚愧地低下了頭。
“如果真的想讓別人看得起自己,就先選擇做自己。”那是慕連茹離開之前,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慕連茹知道她的三言兩語是無法勸說林媽媽的,她心中的那一關得她自己過,別人說的都不管用。慕連茹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她只想幫林佳而已。
紀錄片已經在剪輯了,電視臺打算過年那段時間上映。
自從拍攝結束後,參與後期剪輯的同事經常在那個工作小群裡透露進度,分享一些有意思的畫面。
導演前兩天聯絡了慕連茹,讓她去急診科補兩個採訪。
慕連茹看了導演發來的畫面後,按照要求寫好提綱,然後提前約好王瀧和蘇雲錦,這次需要補的採訪就是他們兩個的。
和小光一起到了急診科,竟有種回到了重新拍攝紀錄片的時候的日子。
小光是前天才休息回來的,他去了南方休息,頭發剪短了,人精神了不少。他還特地給慕連茹帶了當地的特産。
慕連茹十分感激,接過特産鄭重道了聲謝。
小光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
兩人扛著裝置,輕車熟路走到急診科。
吳心怡這幾個小護士看到他們過來,熱情的和他們打了招呼。
“小光小哥幾天不見感覺又帥了啊。”小護士們開玩笑道。
小光還是個剛畢業的大男孩,哪裡受得住那麼多漂亮姐姐圍著起鬨。他兩邊臉頰很快就紅了起來,一直謙虛搖頭:“哪裡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