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季遙哥幫我那麼多,這點小事算什麼。”
他本來就要走了,轉眼卻遊移不定起來。一時之間,主客兩人面面相窺。
“有什麼問題嗎?”
少年在玄關門口探望了眼沙發上的男人,窘促地搖搖頭。澄淨眼神中縈迴著遊絲般自責的陰霾。
“別多想啊,”黎簡很快便心領神會,幫他驅散不該有的顧慮,“跟你沒關系。如果是因為你,他根本不會留你在旁邊的。”
被點破心事的人嘴角擠出抹惶惶的慘笑,“那我不打擾你們了。”
女主人擺著手,在門口溫和地目送他離去。
屋內徹底安靜下來。
她徑直回到男人身邊,沒先忙著將他照料得更舒服些,而是坐在地上,專注地瞧了好大一會兒——
他面容岑寂,似乎已就著寒衾成眠。
季遙喝多的次數不少,但酒品不算差。大多數時候,只要回到熟悉的環境,他便不再無理取鬧地折騰人,而是乖乖的叫坐起就坐起,讓脫衣就脫衣,彷彿被酒精麻醉了智識,變成一隻任人擺布的提線木偶。
她以前竟不識味,過了很久才參悟,那是他朝她示弱和求愛的方式。
她的愛人慣於矯情鎮物,連為不幸的過去自我折磨都要偷偷進行,而她除了虛有其表的道歉和撫慰,無可奈何。
現在,好不容易確認他們彼此相愛,她卻不幸地發現,自己已退化成臨渴掘井的草包,怎麼愛都顯遲。因為遺憾是他們各自生命相繼迎來的的餘震,不可預料,亦不可挽回,而其次生的災害在於對人情最最隱蔽的損傷。
閉口不提時,他們還能假裝一切如常,攤開來講完,她倒像被扒掉最後一層遮羞布,不知要怎樣直面對方。
孽海情天裡驚世的警鐘再次無情敲響——
越愛一個人,越是有消弭不盡的怯懦和悵惘。
“我不怕你。”她張口無聲,季遙偏偏在此刻恢複了清醒。
“你……”
他又是這樣惹人厭煩地欲言又止。
“要起來嗎?”黎簡溫柔體貼地問。
季遙一隻手捂著眼睛,一隻手將半邊身子撐起,虛弱地回道,“我睡多會兒了?”
“沒多會兒,也就十來分鐘。”
“我記得……在車上看見林知風,她怎麼會跟你一起?”
黎簡笑笑,“在蘇茗筱那兒碰到的,我也很意外。”
“她沒跟你說什麼?”
“說什麼?”她悠悠起身,在飲水機旁接了杯溫水,“我跟她又不熟。”
“但她好像跟你很熟。”
端起的杯子微微晃動兩下,最終利落來到男人手裡。
他沒有動,仍執著地旁敲側擊,“她家境優越,為人比較自我,如果說什麼——”
“放心啦,都過去三年多了,你以為我還會吃她的醋?”
男人陷入尷尬的沉默。
黎簡於心不忍,若無其事地勸他,“還是早點休息吧,你看上去很累了。”
說完準備親親他的嘴角。
季遙在她湊近的動勢裡往後退了退,彷彿怕渾身的酒氣薰染到她,最終沒躲過去,被親到的瞬間,像被電了一下。
“我愛你。”
毫無防備地,他迎來愛情征途裡得未曾有的心靈奇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