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鈍刀淩遲
對交情只有一個晚上的朋友出爾反爾,即便是陸知嘉這樣隨性的膏腴子弟,也不免措顏無地。
“我知道不該請你再來的,只是,我母親想見見你。”
電話裡他的聲音不似初識,有種心事重重的頹然。
“她應該就這兩天了。”
黎簡走出行政樓,一剎那寒風侵肌。她想起冬天是死亡率最高的季節。
<101nove.ky打聽了你的學校,安全起見,已經讓老肖去校門口接你,你如果不願意,現在就可以拒絕我。”
她無可奈何地輕嘆。
<101nove.ky那裡知道,我大機率不會拒絕這樣的請求。”
言畢她請他轉告來接的司機在北門等人,接著跟季遙發資訊報備晚歸的去向和理由。季遙只回複了個“好”。
她對著那形單影只簡明扼要的字研究半天,煩悶地吐出口氣。
“混、蛋。”
然後在寒風中忿忿走了好久,直到心髒要燒起來。
老肖並不像人人喊得那般老,他和陸知嘉同氣共類,一眼看去有種和年齡不符的細嫩。
但他作風比陸知嘉穩重得多,遠遠瞧出黎簡滿面陰鬱,以為派他來的老闆兼多年好友做事情太絕俗,不出意外讓十分好說話的人作了難,便早早下車,和容悅色地等她走近。
“黎老師好。嘉哥應該跟你介紹了,我叫肖烔明,是來接你的。”
“……你好。”她仍惦念著敷衍回信的男人,為他的冷淡迴避生著不該生的悶氣。
“別叫我老師了,不敢當。”
“哎。”他主動拉開車門讓她坐後排。
“這一路要不少時間,你要覺得不自在,我把隔板給你升起來?”
“請便吧。”
這回答就是同意了。
肖烔明不擅長跟女人打交道,尤其是內向的漂亮女人。聽她如此說釋然不少。
黎簡於是在豪車安穩的行駛中睡了個好覺。
直到後排車窗被敲響,她再次從無夢的好眠回歸實際,發懵的腦袋首先湧現的,是蘇茗筱來家裡取戒指那天,季遙迫人輕憐的眉眼,和在廚房嗔責她的話——
“你對初次見面的人倒是信任。”
車門外肖烔明沉默且耐心地等候乘客整理儀容,而她只靜靜坐著,在場景跳轉的時間纖芥裡,一遍遍回味季遙那晚給予的溫情。
“笨蛋。”
兩滴熱淚滾珠般奪眶而出,無聲無息地墜落,而後洇濕了她的衣擺。
都決定要告訴你了。
咚咚聲又響起。
黎簡摒退泛濫的思潮,以及灩灩又要溢位的水汽,下車跟肖烔明道謝。後者沒敢問她為什麼哭。
他對眼前來歷不明的女人的瞭解,僅限於名字和長相,外加今日剛獲知的,她工作的地方。至於其他細節,他本來既不清楚,也不關心。
陸知嘉雖然行事乖張,但從不會沒事找事地招惹女人。這一點他胸中百分百有數。
可是黎簡悽惻的神容讓他臨時沒了底,思維跑偏到一個較為糟糕的方向——
難道是落花有意,而流水天生無情?
果真如此,那他這位自供禍稔惡盈的多年好友,前半生又添了一條不可言人的罪狀。
作孽啊。
他芒刺在背地走在前面,加快腳步引她到陸知嘉那裡。
黎簡跟在其後,認出這條路還是蘇茗筱上次帶她出去時的私人通道,只不過他們是從新的入口進來,沒有經過之前和羅楨禮偶遇的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