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茗筱抽空掃了掃好友錯愕的臉孔,看清自己宛若剛出徒的針灸師,第一下便紮準了要xue,嘴角浮起得逞的謔笑。
“想知道怎麼個裝法嗎?”
“……不想。”
兀然遭罵的人頭扭向窗外,吶吶輕語。
“好好好。”針灸師並無該有的愧意,愈加直言不諱。
“你明白我的意思,阿黎。”
“你說要讓自己幸福,可是你清楚方法嗎?”
“我承認,理論上你肯定比我懂,那做起來呢?”
黎簡聽到一貫言語淺顯的至友不過幾日重逢,便如此輕易地點穿她的弱處,突地眼簾閃動。
“昨天晚上,你心裡很希望他來接你,鬧那麼一出,就是想讓我幫你打電話對不對?”
“你說人應該正視內心的需求,可是親密關系裡的需求,必然有很大一部分透過對方才能滿足,你連小小的一點實話都不敢直接跟他講,又何談幸福呢?”
“就我有限的經驗而言,‘被需要’比‘被愛’更能糾正失衡的幸福感,雖然二者一樣重要。”
……
“季遙他,可能認識羅楨禮。”
蘇茗筱的諄諄婉勸戛然而止。隨著耳邊傳來的嘯叫,兩人一半身子同時不受控地往前沖去。
“……嚇死我了。”
她緩過神後暫時將車泊往路邊,惡聲痛罵。
“羅楨禮這家夥怎麼陰魂不散的?誰都能沾上他!”
黎簡一邊安撫一邊驚疑,“怎麼了?”
……
“沒事。”
莫名動氣的人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異常,聳肩哂笑,“就是覺得不值——”
“曾經像星星一樣的人,墮落成現在這樣。眼不見心倒也不煩了,可偏偏擠在一個圈子裡,時不時地提醒你那段愚蠢的過去。”
她垂下眼睛,“昨天文姨打他那巴掌,你應該也很震撼吧?”
車廂內一片靜默。
“那麼高傲的一個人。”
蘇茗筱倦意襲容,抬首靠向座位椅背。
“你應該無法想象,我最初在文姨身邊重遇他時的心情。可笑的是——”
“他不僅沒認出我,連我的名字也印象全無。滿臉偽笑著跟我握手的時候,像個全然的陌生人。”
“所以我特別好奇,他是怎麼落到今天這般地步的。”
“可當從你口中聽說,他對你做出那樣的事情以後,我又忽然什麼都不想知道了……”
“也許打一開始,我們就是在爛人身上收獲真心。”
“你知道嗎阿黎,”她剎時感懷起來。
“高中三年,我寫了整整三本日記,幾乎每一篇裡都有羅楨禮這個名字。”
“雖然他只做了我們一年的班長,但後來每次在走廊遇見,我還是會習慣性地這樣喊。”
“那個時候,那個時候——”
“不是爛人真心。是真心,亦有被辜負而無法堅守的時候。”
黎簡平心定氣,過於冷靜的客觀評論沒有被完全接受。
“或許吧。”蘇茗筱再次發動車子上了路,“你是比我有資格這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