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季遙的婚姻,就是建成這座堡壘的地基之一,不甚完美,但足夠堅固,讓她偶爾飄蕩如浮萍的心能找到一塊依附的石頭。
只是沒想到,這塊石頭格外地硌人。
她不記得,是什麼時候起意識到季遙的壞脾氣的。再仔細回憶,印象裡也沒見他溫言軟語地討好過自己。
黎爸爸打了她之後不久,黎媽媽就和相認不久的老姐妹季茹英通了氣,兩家人要兌現幾十年前就定下的娃娃親。
對一向萬事隨緣的黎媽媽來說,年紀輕輕的獨生女瞞著父母談了幾年的戀愛,讓她有種後知後覺的危機感,順帶想起十幾年前全家逛廟會時,算命先生給自家小女看八字時邊搖頭邊吐露的斷語,說這女娃子“金淨水冷,姻緣有忌”,遂燃起鬥志,誓要為她不祥的婚姻謀一個轉機和前途。
而彼時事業有成、才貌雙全的季遙的出現,對整個黎家,無異於天上掉來的金玉良緣。
難得當事雙方都沒有拒絕,定親後不久兩家就辦了婚禮。在黎簡的堅持下,婚宴沒有大操大辦,不過也順順利利、熱熱鬧鬧地完成了。遺憾地是,這對新婚夫妻心照不宣地,沒有選擇度蜜月。
對雙方父母的說辭是,新娘臨時決定要考研,且距離考試的時間不多了,蜜月的事等考完之後再商量也不遲,新郎倒是沒說什麼,只表示支援她的任何決定。
只有黎簡知道,新婚當晚,倆人就鬧了個不痛快。
只因黎簡決定結婚,三分出於賭氣,三分出於意冷,剩下幾分是無力反抗後的聽天由命。
高一那年,她跟著父母搬到了松香裡,和季遙成為只隔著一個筒子樓的鄰居,但實際上,在黎媽媽和多年未見的季茹英相認之前,兩人並不相熟。她對季遙最早的記憶,也不過是在放學路上偶爾會碰到的高冷學長,和那家開了十幾年小賣部的老闆一樣無甚特別。
季遙看上去,實在不是個會在婚姻大事上聽父母安排的人。
可他竟然同意跟一個沒什麼感情基礎的人結婚,這讓黎簡納罕不已,最後猜測他多半是跟自己一樣,是個對愛情不抱有幻想的務實派,看中了她適合作為結婚物件的一面。這樣既能向催婚的父母交差,又能繼續安心搞事業。
那天婚宴結束後,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婚房。
從喧鬧的賓客祝辭和親朋寒暄中得以解脫,黎簡終於回過神來,看到季遙敬酒的後勁初顯,腳步不穩地去廚房要倒水喝,她忍不住跟在身後。
訂親後她一直有意要試探他的真心,這個時候不問,以後就很難有機會了。
“需要幫忙嗎?”她不大自然地問道。
季遙本來在找水壺,回頭見她跟了進來,便笑了,搖了搖頭。
“那個……你要喝水的話,客廳有瓶裝水,我前兩天搬行李時叫外賣送過來的,沒跟你說,廚房的淨水系統還沒有裝,你直接燒自來水會有水垢,而且不好喝。所以你喝瓶裝水吧。哦不對,你喝多了,喝多的話應該喝溫的蜂蜜水才能解酒,還是要……燒。”
黎簡聲音弱了下來。
她開始恨自己沒打腹稿就來搭話,一緊張就話多得語無倫次。
“你笑什麼?”
季遙從她開口,嘴角就跟釣魚的鈎子一樣往上翹,到她說完最後一個字,已經要笑出聲來了。
黎簡看他襯衫領子不知什麼時候扯鬆了,整個人懶洋洋的,靠在櫥櫃上。除了發紅的耳朵散發著酒氣以外,臉色跟喝酒之前沒什麼差別。
他到底醉了沒有?
笑得如此莫名其妙,是知道了什麼?難道她因為要套話而心虛的表情就這麼明顯?
黎簡有些不爽。
要不是剛結婚還不是很熟,真想上去踹他一腳。
他這個表情,就好像高中時經常在後排搞惡作劇時偷笑的男生,很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