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淩晨四點五十，裝滿貨物的輪船靠岸。
船員們滿船貨物卸下來，蛇頭跟船長站在碼頭應付過來的巡邏警，遞煙送孝敬，大家心照不宣走了個過場。
巡邏警一走，蛇頭就命令手下把他的貨帶出來。
沒多久，底下幾個船艙裡湧出一群男男女女。
他們如圖被釋放的沙丁魚，站在甲板上不知所措，他們中有得就是對岸漁村的漁民，有得則是再遠一些地方的內陸，腥臭陰冷的海風吹著，紫色粉白的海桐花搖曳，提醒著他們，只要踏足這片土地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我不去了，我要回家！”
後悔的青年蹦了起來，就被一名手下按了回去。
“回你送你啊，你要回現在自己游回去！”
青年被人掐著脖子拖拽到了船邊，大半個身子懸在半空，下面就是洶湧渾濁的海水，似乎再近一點，那浪就能打到臉上。
“不是要回家嗎，游回去啊，遊啊！”
手下說著就鬆了力道，青年只覺得自己要掉下去了，嚇得魂飛魄散哭喊著求饒，“不回了不回了！哥、大哥，您別撒手啊！”
青年被拉回去後，捱了好幾腳，又是一頓鬼哭狼嚎。
這是在殺雞儆猴。
那些動了後悔心思的人，現在只敢悄悄傷心。
“都麻溜點，下去下去，別t站著了，挪窩了！”
手下呵斥驅趕著貨物們下船。
夏昭昭跟在人群中，視線從周圍那些男男女女身上掃過。
蛇頭的生意比她想的還要大，原本以為只是偷渡販賣女性，沒想到男的也不少，這些男性普遍模樣端正身材瘦高。
步入80年代的香江，各項産業飛速發展，陽光下的蓬勃朝氣令人神往，越夜越精彩的紅燈區也是聲色犬馬魚龍混雜。需求多了，自然是對供給要求就大，本地人除非揭不開鍋或者沒良心，不然不會讓家中女性去蹚那苦海。內陸就成了供給的溫床。
這個時候內陸人對香江有著天然的憧憬，認為那兒的風都是甜絲絲的，再加上蛇頭們編織一兩個謊言，年輕的男孩女孩們前赴後繼，謊言之下的真相露骨、殘忍，可已經深陷其中的他們要麼迷失在燈紅酒綠中，有運道的才能脫身出去，但那是鳳毛麟角，更多的人是爛在了骯髒臭亂的鴿棚。
男人女人被分為兩撥，瑟縮著像是抱團的鵪鶉，對未知生活的嚮往已經被恐懼取代。不知是誰先哭，亦或者是從在甲板上被恐嚇開始，就有人在哭泣了，現在腳下踩著綿軟的土地，就再也控制不住，先開始是窸窸窣窣的啜泣，到後來便是嚎啕，其中那些被拐賣的女孩最為悲痛，她們中有些是考上大學的女學生，有些是剛剛嫁人的小媳婦，本來有著美好的未來穩定的生活，現在卻要逼迫自己認清現實。
她們是貨物，是要成為供人取樂斂財的工具。
在這一片悲苦聲裡，夏昭昭垂著頭縮在人群中，冷靜地觀察四周。
她在試圖尋找到逃生的希望，可環視下來，一邊是無盡的大海，附近只有一艘貨輪靠岸，還是裝載他們的那艘，再遠一些倒是有幾艘輪船，但沒有什麼遮擋，她做不到從這些人眼皮子底下逃走，另一邊擺放著許多集裝箱，再遠就是亂石灘，成功的可能性很小，而且一旦失敗，她接下來再想跑就更加難了。
就在夏昭昭思考時，人群傳來了騷動。
一輛輛小貨車開了過來，蛇頭開始分揀貨物，把這些偷渡過來的人按品相分級。
模樣靚的，分成兩批，一批送去東區老大那邊，一批送去紅姨那。
模樣次一些的，分散送到南區那些雞頭手裡，也能賺上不少。
蛇頭很滿意這次的貨，醜的沒有，最差也是模樣周正。
他想到了夏昭昭，眯起眼尋到了瑟縮著的女孩，白淨纖瘦，看起來還讀過書，這要送給紅姨還是東區老大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