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上泛著層層亮光,楊武並未陷入驚恐之中,只淡淡的看著對面的女子,任憑她將自己的手腳綁起來,他眼眸晦澀,怎麼也猜不出這女子的身份。
“你是誰?”他鎮靜地發出聲音。
阿月沉默。
要知道,對一個最大的蔑視,就是沉默無聲,無聲的力量,足以讓他心驚肉跳,也足以讓他癲狂。[1]
忽而,房門被推開,外面的月光宛如雪花,洋洋灑灑的落在了屋子裡,崔清漪進屋,一步一緩慢,如神靈一般飄到了楊武面前。
楊武眯著眼看地上的影子,待那女子停住腳步,楊武這才看清了她的面容。
只那一瞬,他心中建築良久的牆壁,混著風雨和骸骨,突然坍塌。
她是?!
崔清漪居高臨下,諷刺開口:“楊武,從前在戲班子,後來成為徐懷瑾的手下。初元二十四年的暮秋,你去過雲家,當時有一位逃走的姑娘,是你命令下面的人殺了她。”
“對嗎?”
她明白易見的話宛如一盞烈酒,翻滾襲擊著他的胃部,致使他的情緒跌入了無底的漩渦之中。
一陣一陣的反酸,摧殘著他那段不可告人的回憶。
“你是誰!”
“你怎麼會知道?你究竟是誰!”
楊武戰戰兢兢,轉而便如魔怔了一般,伸手想要去捉崔清漪的影子,可怎麼掙紮,都是無濟於事。
崔清漪眼神冷厲,直愣愣地盯著他的手,想到就是這雙手,輕松殺害了她全家人,心中竟有些想砍掉的意思。
不等他反應,崔清漪便提著衣裙,輕輕地將那把匕首放在了他的脖頸處。
那姿態,宛如與阿月完成了一次神聖的交替。
崔清漪反手一滑,用刀尖逼仄他抬起了的頭,冰冷開口:“我是死在你手下的鬼。”
她緊握刀柄,聲音越來越刺骨,“剛從酆都回來,向你報仇來了。”
悽厲,哀婉,又狠辣。
這女子的眼神,實在是太像雲家那個小丫頭了......
他一張臉死白,心提到了嗓子眼,將要說的話套在了脖頸,怎麼也發不出聲。
楊武本來是班主的粗婢,班主見他體態端雅,面白而圓,於是特帶他學戲,因他心思縝密,體格健壯,這才在戲班子扮起了武生。
那日也是巧合,徐家公子來丹青樓觀戲,他被對家算計,徐公子為他解了圍,還誇贊了他的一身本領,於是將他帶回了徐家。
從此他就跟著徐公子,為他做了不少事,那些事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但總歸是有利於徐公子的,他是願意做的。
然而,他那天卻收到了徐公子安排的新任務,說是讓他去雲家殺人,無論男女,一個不留。
他聽聞後,嚇得僵在原地,一是怕自己做不好,二是他想不明白為何要滅八品小官一家。
這對徐公子也沒好處吧?
徐懷瑾知道他有些害怕,於是無奈告訴他:“阿武,這一家人,你務必要去做掉。”
楊武好奇,這雲家究竟犯了什麼事?值得大公子這般猶豫又決絕?還是說,這家人得罪了徐公子?
他本一小人,偶得扶搖起,今事雖不肯,但報公子恩。[2]
於是他答應了。
那是暮秋,山上的楓葉紅了一大半,應該是秋高氣爽之時,偏偏那日下起了暴雨。
雪夜適合祈福,雨夜卻適合殺人。
他那日帶了一些人,直沖雲家而去。不到一個時辰,雲家人皆慘死在他們的刀下。
他們本要離開,誰知碰到個準備逃走的小丫頭,那小丫頭雖然謹慎藏在暗處,但還是沒逃出他們幾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