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溫離尋個八角亭坐下,打算賞賞月亮,心口卻無端的悶躁,一陣熟悉而又陌生的恐慌感逐漸蔓延至心尖。
神采奕奕的杏眸瞬間黯淡,好似有一層紗帳掛在眼睫,她緩緩起身,手腳開啟適當的弧度,似受人操縱似的向前走去。
張牙舞爪的樹影很快吞沒她的身影。
一處極其偏僻的角落裡,黑夜與白衣相護糾纏,露出他半張側臉。
藉著月色的掩藏,他眼裡的偏執被藏的很好,但即使將雙眼遮住,這種迫切的執著依然存在,甚至在見到來人時到達峰值。
忽有風起,撩起她裙上紗衣半寸,方才還呆若木雞、六神無主的少女,忽然恢複神智,瞳仁一縮,她往後退了幾步,碧玉劍卻率先出現在手中。
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反應實在過激,溫離尷尬一笑,忙垂下手,“小白,你怎麼在這裡?”
孟時清推開擋在她眼前的樹枝,似乎並未在意她的動作,修長的五指攤開放在她眼下,聲潤如常:“我帶阿離回家。”
“回、回家?”溫離摸著下頜,悻悻道:“這裡可是魔域,你是怎麼進來的?”
見她沒有答應是或不是,孟時清那最後一抹期望也落了空,但他卻並不氣餒,眼底綴著希冀點點,“魔域也並非難入,當然,出去也不是很難。”
溫離並沒有向他提起情蠱一事,“時候不早了,你還是快些離開吧,若是讓守衛發現,將浩卿引來,你怕是很難脫身。”
“阿離。”
孟時清情難自抑,白衣之下的手握在她的腕上,力道卻不算很重。
可溫離心中已有鬱結,推開了他的手,而後將拿著劍的手橫在了二人之間,沒有一個字,卻已敵過千言萬語。
劍柄上的劍穗還在晃蕩。
孟時清不自覺露出一抹苦笑。
那時常常一起練劍,溫離向來認真,因著比試,她曾挑落他的劍穗,她撿起已經碎的不能看的劍穗安慰他,說自己會重新做出個一模一樣的賠給他。
他高興的有兩日不曾好好闔眼,但隨著時間流逝,她似乎忘記了這件事,製作劍穗一事便被擱淺,以至於再到今日,他依然沒有等到她的賠禮。
從回憶中抽離,這是孟時清繼她失憶之後,第一次這樣認認真真的打量她。
分明是同一張臉,分明從沒有變過,但她的眼裡卻沒有他,一張大網將他們隔絕兩側。
他只是讓她回到了眼中沒有別人的時候,可世事卻依然在不知不覺中緩緩變化。
她有除劍術之外的追求,她也有喜歡的人。
當年的是是非非、嬉笑玩鬧、海誓山盟,原來到頭來困住的只有他一個人。
或許,從始至終留在原地的也只有他。
孟時清突然覺得自己的執著沒有任何意義。
多麼可笑。
十多年,卻從沒有真正站在她心底過。
“小白......”溫離自是看的出他的沮喪失落,思忖片刻依然道:“你不必如此,以自身養蠱,長久會身死的。”
她語氣沒有責怪,淡然的就像在說一件極為尋常的事。
孟時清低低的笑,一行清淚從眼角滑出,他轉過身去,並沒有讓溫離看到,努力剋制著聲音的顫抖,垂在身側的拳緊緊相握,指節發白:“你都知道了。”
溫離輕輕撥出一口氣,“小白,我們這麼多年的朋友,你該知道的。”
“是啊,我該是知道的。”孟時清道,“罷了,阿離喜歡此處,便是我打擾了。”
“以蠱相逼,是我的錯,你若能原諒我最好,若是不能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