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不眠自是不願。
扶楹意識到這或許是江逢春執念所在,立刻勸道:“太子殿下,讓公主把最後的話說完吧。”
江逢春艱難的從江不眠懷裡出來,“皇兄,求求你。”
短短一日,從富有生氣的人變成茍延殘喘的病者,她就像那即將要逝去的風,讓人抓不住。
江不眠最後還是同意了。
屋內只剩下江逢春與裴束。
裴束仍然跪在地上,平日裡傲骨挺立,此刻卻岣嶁身子不敢抬眸看她。
“裴束,我聽宮人說了,原來你那麼恨我啊?”江逢春彎下身子,掌心觸在他淩亂的發冠上,她輕笑著道:“我不想聽到你說話,我也不想聽你解釋。”
裴束嗚咽聲,指尖顫顫巍巍的想要觸碰江逢春的裙擺,卻被江逢春避開,他黯然失神的垂眼。
江逢春繼續說:“我不恨你,但我也不會原諒你,這麼多年,我一直以為我是病了,周邊沒有人相信我說的話,原來不是你不信,而是你很清楚我說的不假。裴束啊裴束,你是不是也沒想到會有今天這一步,你老謀深算,城府極深,我知道你是想我活下去的。”
裴束緩緩頷首,忽然有滾燙的淚滴在他的手背,他倉皇的想要抬手替她擦拭,她這一次沒有再躲開,只是愣愣的看著他,仔仔細細的打量與自己一起這麼多年的少年。
她的指尖落在他俊朗的臉上,順著一路向下,最後停在他的眼角,感受到他也流出淚時,有些恍然道:“這是雪還是淚啊?”
裴束方要作答,又被江逢春擋住,只看她脆生生的眨眼,彷彿還是以往頑劣的少女:“裴束,我死了就把我燒了好嗎?如果放任我的身體還在,她說不定還會用我的身子再做些壞事,當然我也不想被豹子吃了,扶姑娘和溫姑娘說,那豹子很嚇人,一口就能吞下半個屍體......”
聲音逐漸變輕,像是漂浮在空中的羽毛,又是天際即將散去的彩霞,即將被風吹散。
“我想讓你留下遺憾,我不會讓皇兄殺你,往後的數十年,你都會在後悔中度過,我要你無時無刻不想起,當時在湖裡,你就不該救我叫我在湖中淹死又何妨。我不會再有遺憾,因為我讓所有人都知道,我並非是瘋子。”
“......”江逢春緩緩倒在他的懷裡,衣裙免不了沾上他的血,她無力的瞥了眼,隨後將一張東西塞入他的手中:“你好髒啊......我真的、真的......好討厭.....冬天。”
屋內恢複安寧,壓在那枝頭厚重的雪,終究還是折斷了樹枝。
裴束環抱著她,喉中的哭聲不停溢位,雙手微顫,眉眼裡氤氳著絕望。
角落裡還擺著當時她從禦花園池子裡撈起的一塊青褐色的石頭,當時他笑她為什麼要撈一塊石頭出來,那時她只是笑笑,眸中卻是流光溢彩。
只道是,他救她的地方,肯定要讓人留個念想不是?
裴束將石頭放在腳側,想要用劍在上邊刻字,卻沒想到青苔已被人剔除的幹淨,而上邊的劃痕清晰亦然。
‘裴氏裴束之妻江逢春碑’
裴束將她的名字劃去,苦笑著說出進來的第一句話:“笨蛋,裴束怎麼配呢?”
他好想好想告訴江逢春,其實他的名字是裴珏,可一切都晚了。
江不眠等的不耐煩,“裴束此人——”
話音未落,屋中便燃氣兇兇火焰,滔天的火光伴隨著天降雷擊,瞬間點燃烈火。
溫離突然想起什麼,喃喃道:“雷擊符,是我給江逢春的雷擊符!”
她的速度極快,並不等人反應,瘋了似的往火海裡沖,推開那搖搖欲墜的木門,她看清楚了坐在火場裡的男人。
與她夢中的場景不謀而合。
只是他懷裡抱著的並非靈牌,而是沒了氣息的江逢春。
“裴束!”溫離驚呼。
熊熊火光驟然消失,彷彿只是一閃而過。
遍地橫屍的秋詞宮恢複平靜,秋蟬知知聲不停。
“你們出來了?”江不眠的聲音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