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鐘含笑的聲線低沉:“工作所需,西恩尼斯僱傭我保護他的人身安全。”
“喪鐘的生意檔次也越來越低了?”
話音才落,兩把武士刀錚然出鞘,與格擋的雙棍撞在一起。電光火石間雙方纏鬥交手十餘次,武器撞出連綿不斷的脆響,彷彿舞臺劇到達最後高潮時那嘈嘈切切的急促伴奏。陰雲吞吃月色,背光一側連城市霓虹都掩去豔光,走廊裡只見武器乍閃的冷光。
換上夜翼制服的青年無需顧及蝙蝠俠的出招風格,身形柔韌靈巧,姿態輕捷優雅,迅速襲擊又錯步撤離,將打鬥跳成令人眼花繚亂的舞步。
僱傭兵躲開那致命的邀舞,被電棍擊過的嗓音略略喑啞:“不錯,所以我才懷念跟你交手的時刻。”
迪克有時候想既然喪鐘是個給錢什麼都幹的僱傭兵,而布魯斯最不缺的就是錢,不如直接給喪鐘包年讓他安分著算了。可惜除了金錢,這老家夥還有個私人愛好就是給他們找事。
其他僱傭兵端著槍瞄準他傾瀉彈雨,對付刺客大師的同時還要躲避流彈,身處狂風暴雨中要如何才能不沾濕衣角。子彈險險擦過脖頸,緊跟著是鉕金屬刀刃貼掠臉頰,血線在面板上裂開,迪克嘗到淌進嘴角的鹹腥鮮血,感覺略有些自顧不暇。
恰在此刻地板上悄悄滾來幾枚微型炸彈,瞬間爆炸將僱傭兵們炸得人仰馬翻,騰起熱浪,一整走廊的落地玻璃齊刷刷應聲爆裂。飛揚煙塵中槍聲毫不留情地響起,喪鐘反握雙刀極速揮舞,形成圓弧虛影彈飛子彈,另一波攻擊又刁鑽咬住他身側。
“嘖。”來人越過淅淅瀝瀝的玻璃碎片,頭罩紅得直逼霓虹燈,語氣不太耐煩,“以後別喊我救場。”
塔尼亞為計劃失敗的可能性準備了後備工具。
但此刻她更希望這些能用不上。
以吞食小醜的怪物為中心,越來越多b.o..掙脫電子晶片束縛。在原始瘋狂食慾的支配下,它們會四處掠食,如過境蝗蟲啃淨一切活物,倘若放任它們流竄出去,就會重演上一輪的地獄景象,該怎麼辦?
塔尼亞沒有猶豫,將紅外標記對準自己。
所有怪物同時抬頭,注意力彙聚一點。
來追我。
她飛快自另一扇門跑出,一把摔上門鎖。怪物在金屬門上撞出一張張猙獰嘶吼的面部凸痕,沖擊聲不絕於耳,很快兩扇門同時潰壩,傾瀉出血肉畸形的洪流。
塔尼亞咬緊牙沿著安全樓梯向上狂奔,地面因怪物追逐而震動,每一步都踏在起伏不定的浪尖上。
登上樓頂露臺,高樓風拂亂發絲,月亮像含苞的睡蓮漂在灰沉雲海中,被閃逝血色染汙,無數舔食者自樓頂邊緣爬上。
樓內樓外,身前身後都被堵死,怪物們緩慢爬步,形成包圍羊羔的狼群。塔尼亞咬緊唇朝上看,天空,雲靄,星點,都冷眼旁觀著,地心引力的臍帶將人類牢牢鎖在地表,只有插翅才能逃離。
大廈頂部矗立一座天線塔,塔尖以一個箭頭直沖雲層。塔尼亞取出鈎爪槍,朝著那座塔孤注一擲地發射,鈎爪卡在鋼架之間,再收緊繩索,身體被猛然拽離樓頂向著天線塔撲去。
鈎爪槍這東西平常在義警們手中如臂指使,其實使用起來需要極高的靈活力與平衡力,塔尼亞沒訓練過,只感覺整個人掛上跳樓機,蕩過半空的身體於跳襲來的舔食者險險擦身,顛倒著直撞上塔身,她及時護住腦袋,才避免了臉著地磕斷鼻樑。
來不及緩解撞摔劇痛,底下的舔食者已經洶湧爬上塔。她手腳並用爬起來,踩著階梯朝上跑。維修用的鐵質階梯以蛇形纏繞天線塔,蜿蜒螺旋向上,越往上越窄,到了盡頭幾乎只剩一拃能夠落腳。
舔食者們抓著天線塔的鋼筋鐵架爬上來,將整座塔擁擠成爬滿蚜蟲的花莖,時不時有幾只被擠掉下去,墜入百米高空,塔尼亞開啟噴火器,用火焰驅退底下爬來的舔食者。
三百多米的摩天大樓,再加樓頂上近百米的天線塔,高度幾乎比肩帝國大廈。身旁是披落在肩頭的雲靄和吻上額頭的月亮,下方是一覽無餘的哥譚夜景,樓房街道看起來比玩具盒子還小,璀璨車燈在地面或聚或散,像墨水錶面漂浮的金粉,一望就怪誕地眩暈。腳底踩著方寸之地,吹拂夜風托起危險失重感,等同於淩空在針尖上跳芭蕾。
塔尼亞忽然想到金剛,來自骷髏島的巨大猩猩誤入鋼筋水泥的現代都市,帶著愛人爬上帝國大廈的頂端,與人類軍隊戰鬥,最終墜落而死。
和她現在還挺接近的。
只是她要保護的公主是誰呢。
舔食者源源不斷,天線塔也被壓得隱約顫巍起來。塔尼亞抬頭,看見天線尖上的探照射燈。她將噴火器綁在身上,扶著鋼架踩上階梯欄杆,穩住身形,踮腳在細細金屬杆上走鋼絲,抱住天線,一點點朝最高的那處尖端爬。據說最虔誠的信徒參拜布達拉宮時會一路跪叩,她現在是否在攀登天梯的最後一階?
腳尖離開欄杆,身體徹底懸在高空,不要害怕,不要緊張,想象自己是一株爬山虎,伸出無數根須牢牢抓緊牆面,永不墜落。墜落也只是死亡,而她對死亡再熟悉不過。
忽然跳起的舔食者抓住她的腳踝,身體被扯得猛然一墜,只剩幾根手指摳著天線,搖搖欲墜。她蹬落怪物,按捺手指痠疼,繼續攀爬那根細細的天線,直到最後觸到那盞射燈。
他們能看見嗎?
通電按下射燈,強烈白光蕩開黑夜,筆直射向天穹。
同一時間,樓下所有人都看見那道盛大的光芒,燈盞功率催至最大,幾乎像是雪山頂孕育的極光,一時將窗外晃得亮如白晝,還在斷斷續續閃爍著。紅頭罩忽然收了槍轉身就走,和喪鐘纏鬥的夜翼心頭頓時飄過一串“???”,躲閃稍遲,肩膀被刀刃刺傷,他悶哼一聲,抬腿踹開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