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鬱春死後,魏瀾請頂替了她“春生才女”的名頭,以此作為奪得關家青睞的籌碼,而真正的春生才女卻死得悽慘、無人問津——“假色葬春無人問。”
可後面兩句是什麼意思?!
什麼天道好輪回?錢雀到底是何人,她一定知道些什麼!她是在諷刺她如今深陷窘迫麼?可那又怎麼樣,魏鬱春那個死賤人已經死了!再窘迫,能窘迫得過她這個賤人麼?!
魏瀾清兇戾地回視魏鬱春的目光,可她好似突然被什麼東西吸走了底氣,她不甘心,可腿已經打顫地根本站不起來了。在眾人都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下,魏瀾清毫無預料地栽身倒地,花冠破碎,雍容華貴的花簪玉釵滑落發鬢,長發落地,她雙目紅如彤珠,眼角的淚叫人深覺駭然。
金玉圓等貴女皆被魏瀾清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可沒等要喚人去攙扶她,魏鬱春便開了腔,平靜的語氣下,帶著除了魏瀾清以外無人能察覺的狠厲之情:“春桃酒樓以春為名,我便以春之夙願為題,春色將逝,夙願又怎會僅僅拘泥於歡喜的情調之中?”
金玉圓恍然大悟,她撫掌大嘆,天真地以為魏鬱春是在慨嘆春色逝去之悲:“竟是如此,冬去春來,故而隆冬所縊之芳魂是春魂麼?”
魏鬱春微微欠身,明明是心口不一,她卻依舊頷首:“沒錯。”
元老闆也跟著拍掌慨嘆:“春色將逝可不對應了今日春桃詩會落幕之景麼?錢小姐心思極巧,又妙語連珠,元某欽之佩之!”
金玉圓放下悲色,她連忙從主席上下來,揮手讓兩位婆婆過去將錢小姐請到自己面前來,她歡樂不已:“錢小姐之絕才,我萬分欣賞,往後只要我有宴席要辦,必是要請你來的!”
錢小姐恭維回去:“小女不敢。”
魏鬱春風光大盛,旁邊的貴女們紛紛眼中冒光,知道她得了金小姐的賞識,便打算近來巴結一番,可都被離魏鬱春最近的龔婷攔下了,她湊在魏鬱春耳邊說道:“錢小姐莫要被這幫人的花言巧語騙著了,她們趨炎附勢得很,見你沒勢,理都不理你,現在可好?你方一風光,她們便要來巴結了!”
“不過,呵呵,雖然那魏瀾清還沒作詩,但看這金小姐的意思,是決心要將詩魁之位賞給你了!太好了,今日你不僅風光大顯,還讓那討厭的魏瀾清顏面盡失,待會我可要看看她要怎麼跟你賠禮謝罪!”
龔婷的話雀躍不已,也撩撥得魏鬱春矜持外表下那顆暴露了人之本性的惡意蠢蠢欲動,她的確想親眼看著魏瀾清這個罪人向自己匍匐倒地時的狼狽模樣,她樂得嘴角遲遲放不下來,縱是本性再至純的人,被逼到如此境地,也好似被仇恨矇蔽雙眼,成了連自己都快不認識的樣子了。
宴席中,魏瀾清蕭索地癱躺在地,無人在意她到底還有沒有作詩,無人攙扶她,無人肯舍眼看她,她好似成了只喪家之犬。
所有人的目光裡只有那萬般矚目的春桃詩魁……春桃詩魁、春生才女……她反複唸叨著這兩個詞,心中的執念愈漸深刻。
為什麼你這個賤人死了,還要陰魂不散?!
你到底是誰?!
魏瀾清想要站起來,可腿腳麻痺,她根本動彈不得,她匍匐著身子,用兩隻手臂抓著花毯,掙紮著朝人群洶湧的花群裡爬去,她仰頭要去看帶著面紗的女子,可未想到,那個女子早在不知何時就一直在看著她了,那眼睛裡滿是怨念和譏誚……她居高臨下著看著她,宛如看著一個廉價的笑話。
她聲音悽厲:“你到底是誰?!你不是錢雀!你不是錢雀!你這個賤人是不是回來了?!”
“我的天,魏小姐怎麼成了這副模樣?活似剛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她好不容易將諸人的目光引來,卻未想到同樣引來的,是大家驚恐不已的呼叫聲。
金玉圓早就料到了她會敗的結局,她起初不以為然,但想著用最後一局,體體面面地送她離場,卻未想到事已至此,她還要糾纏不休,當真是好不要臉的人物!
金玉圓看見她便頭疼,怪她壞了自己的好心情,於是喝道:“來人,將魏小姐抬下去歇息!”
魏瀾清一聽,覺著天就要塌下來,她看到兩個婆子靠近自己,她張開雙臂揮舞,不肯就範,越來越像個不堪入目的瘋子,把在場貴女們嚇得簡直要魂飛魄散。
她們嘰嘰喳喳起來,估計在提前演練事後向外傳播醜聞的說辭。
就在花廳內亂作一團的時候,元老闆帶著一隊男男女女的酒樓夥計和丫鬟,在花廳進進出出了好一陣,冷汗直飄,他叫停花廳內吵鬧的聲音:“諸位貴女稍安勿躁!我方得知……花廳外也有奸細,樓中我已派人搜查,發現此奸細竟然早就潛入了花廳之中。那奸細身手了得,行蹤謹慎,怕是廳中藏了他的內應!”
“什麼?!”金玉圓也訝然了,“奸細竟不止一人?!”
這下好了,喧囂的花廳更熱鬧了。
待金玉圓一聲令下:“稍安勿躁!”
貴女們才稍微安神一些。
魏鬱春站定在人群之中,心神不寧。
莫非是龐小曲的身份被人發現了?!既說是潛入了花廳……那她到底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