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夫人在旁揶揄:“看來阿郎是害羞了呢。”
關闍彥沒有紅臉,反而有些懨懨的,不大高興。要不是那些礙事的下人,他根本不會逃走,說不定,他都跟她打交道了,也許還能知道她的名字。
說不定爹孃會知道呢?他提了提精神,問道:“爹孃,魏家最漂亮的小姐是誰?”
“那肯定是魏學士的嫡長女了,我見過那孩子,長得水靈靈的,聽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個才女呢!”關夫人使勁吹捧魏家嫡女,也算是提前給兒子安上對未婚妻的好印象。
關闍彥眸光頓閃,旋即胸有成竹了起來,心想:“那我肯定能找到她了。”
“怎麼,看上了?以後娶回來?”關將軍見兒子紅光滿面,大志在胸,試探道。
關闍彥懵了懵,看上了不就是喜歡嗎?他還沒喜歡過什麼女孩呢,甚至都沒正眼瞧過哪個姑娘,總而言之,他自傲,誰都配不上自己。而且大男人的,談感情多傷面子,而且爹孃的故事給了他很多教訓,他覺得男歡女愛的事是靠不住的,還會貽害無窮。他是不知道什麼叫作喜歡的。
只是那位閣樓詠詩的小女娘的確奪目,惹人欣賞,是他除了娘以外第一個他願意正眼瞧的女子。他心裡癢癢的,不大舒服,旋即管父親要了一本兵籍看起來,嘴硬得很:“我才不娶她呢。娶妻有什麼好的?我才不想以後事事都跟父親一樣被娘管著。”
他只是……想稍微認識一下她而已。畢竟奪目的人就該跟奪目的人呆在一起。而且,越是奪目的東西,就越不該屬於誰,他們應該備受世人追捧,叫誰都仰慕他們的光芒,這才永遠不會黯淡。
關夫人不笑了,她抬起手指給了他一個爆慄,道:“真是個兵呆子,以後不知要怎麼好!”
……
五年了,他都沒忘記當時那副春光甚燦的美圖,但戰場廝殺太久,腥風血雨、刀光劍影,美好的事物只能被當成被塵封的記憶,過去了太久,他又一直無空將這些被遺落在記憶角落裡的東西拿出來掃掃灰。
他忘記了美圖中的主角是何人,也忘記了年少時許下的要回去找她的諾言。
十九歲時,聽到自己的終身大事,他第一反應甚至全是抵觸,後來才是無可奈何的妥協。
在那之後的不久,他便奔赴南禺,去年秋末朔州府才女奇聞也是從杜明堂口中得知的。
才女……
他一下子想起春天裡,他對那位少女的評價。真的是她。他果然沒看錯人。
漸漸褪色的美圖被回憶重新上色,分明坐在暗屋之中,他的雙眸卻盛了萬裡的晴空,風靜靜地吹,少女溫軟的聲音入他耳中——“臥看滿天雲不動,不知雲於我俱東……”
杜明堂看著他怔著眼,嘴角浮現意味不明的笑容,那笑容雖淡,卻滿含溫暖。杜明堂從沒見過他臉上出現過這種神色,連忙伸手在他眼前舞動,推他:“你沒事吧?中邪了?!我剛剛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啊?!”
關闍彥對年少時的少女滿含濾鏡,杜明堂先前對魏瀾清的百般詆毀頓時沒了影,他語氣肯定:“她一定是她。”
“什麼什麼她一定是她,哪個她?”
“春生才女一定是魏瀾清麼?”
“你怎麼知道的啊?”
關闍彥頷首:“我以前見過她。”
杜明堂膛目結舌:“啊,真的假的?!不對,你的確去過魏府,但是從前沒聽你提過這事啊。”
“時間太久,忘記了,”在輕狂的年紀裡,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時過境遷的威力,他放下茶盞,微微垂著腦袋,雙手交在面前,“我也沒想到我會忘記這些,本以為我會一直記得的。”
杜明堂盯著他,心裡預感不妙,道:“你怎麼突然開始惆悵了?”
“年少時我見過魏氏,明媚若寶珠,但並未來得及結識我就離開了。後來我回到嶺陽,替父徵戰多年,一直沒回那裡,也忘記了她。結果沒想到,轉眼間,她就成了我的未婚妻。更不可思議的是,她嫁的人會是關昀洲,奪目的寶珠誰都想搶,關昀洲嫉妒,是在情理之中。”
“真是可惜,我雖不願成親,但若知是她,也許不會百般抵觸,也不會對她說出那些不好聽的話。”
他的話語充滿歉意,對那魏氏也多出了許多同情之色。
杜明堂聽他說完這一席話,覺得他瘋了,可又反駁不了他,只能定在原地不動,石化了一般。
許久後,他訥訥道:“好吧……那我剛剛是不是不該說她的壞話?”
關闍彥:“嗯。她也是受害者,本不該存在配不配的問題。”
杜明堂知道他已經死心塌地了,嘆息:“無所謂了無所謂了,勸不動就不勸了……反正你都得跟她成親。你自己……唉,你心裡有數,我之前確實偏激了。”
嘆息中帶著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