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強烈意志對抗強大的幻覺,整片腹腔都好似也要跟著天旋地轉起來,暈暈乎乎地,叫人只想嘔吐。
那些黑衣人雖不知道是什麼來頭,但腦子一定愚蠢,他們無法堪破陣局,自然不懂什麼叫做吉兇之分,也不解為什麼彎彎繞繞總是避不開該死的石墩,還有為什麼又會和關魏二人相遇。
既不知吉兇規律,肯定也不明白見血和不見血的區別,除了任由幻覺操控當棋子往前莽以外,啥用處都沒有。
蠢到家了。
關闍彥攬著魏鬱春直接往沼澤之地奔去,故意挑了一處泥水淺的岸邊——此處露出泥面的樹木、石頭還有動物骨架都比別處高很多。
主戰方是黑衣人們,他們要打也是要追過來,就只能從對岸趟泥過來。
畢竟除了平坦的泥水之地,周遭密林古木高立,也沒可繞的地方,就算可以繞,陣法也不肯他們繞。
關闍彥的芒鞋被冷到刺骨的泥水淹沒,黏黏糊糊的,怪惡心的。
但他得繼續裝作也要向前對峙的樣子,讓那些黑衣人更加趨之若鶩,其實他前進的速度比起黑衣人們的慢得多。
眼看已有黑衣人莽過來,他則一個肘擊敲向了黑衣人的腦袋,黑衣人腰下皆被泥水吞沒,難以動彈,只能怒地用兩隻手臂狂甩手中的劍刃。
“拿來吧你!”
關闍彥咬著牙腔內的一側肉,以疼痛刺激擊打黑衣人後陣法帶來的幻覺反噬。
他抓過黑衣人手裡舞來舞去的劍,一個劍柄又敲下去,可算是把人打暈了。
他艱難地從泥水裡拔開一隻腳,直接踩到了暈過去的黑衣人的背上。知道要開始踩人身的魏鬱春,用力拽了拽他的手臂,還頗有默契地報告了一聲:“我已經抓穩了!”
二人踩上背脊,重量上來,下面的軀體開始越來越往下沉默,撐不了太久,但能做到這樣已經不容易了。
關闍彥冷嘲熱諷了一句:“不錯,還挺壯實。”
接下來的四個黑衣人好似被前面兩人的騷操作震懾住了,幻術的操控力一下少了大半,四個已經被泥水淹沒大半身子的家夥們勇往無前的動作,在剎那間愣住,他們被黑布掩地嚴嚴實實的面孔上,唯有一對天生小人樣的眼睛在瞳孔地震。
他們體力本就不濟,和關闍彥的實力有過大的懸殊,也意識到了關魏二人的要利用他們的心思。
他們可算能強制自己的意識暫時脫離幻術的掌控,欲反身逃走。
“想跑了?”關闍彥那猶如死神般的嗓音詭異響起,“沒門!”
他快刀斬亂麻般,直接好幾次將劍柄推出去,把靠得最近的家夥打翻過去,然後拉著魏鬱春踏上第二個人的背,接著第三個……第四個……周而複始地推劍柄敲暈人,不斷騰躍、下踏人背時,竟有步罡踏鬥般瀟灑果斷的格調。
剩下的四個黑衣人迅速被一網打盡,他們終於踩到了對岸的淺泥。
魏鬱春全程閉著眼,雖也會被幻覺波及,但影響終究沒有身為動手人的關闍彥大。
關闍彥扶了扶身邊的樹木,眼前虛虛浮浮,沒見血所以沒看到什麼東西幻化出來的“神獸”,但暈眩感十足,就連好好站穩一下子都成了大難題。
他艱難地吞嚥了一下口水,問魏鬱春:“怎麼樣,方向確定好了沒?”
原來,他們二人在動手前就預知後面方向感迷幻的問題,魏鬱春還特地找了一根掛在某棵樹上的樹枝作為參考物,以免她也架不住幻覺壓力的時候,好靠那根樹枝的指引處判斷方向。
她掐了腰間一塊肉,忍痛清醒,抬首望長在對岸泥沼外圍的那棵樹,樹枝指引的地方被確認,出發去死門的事情也有了著落。她抬臂指向左側:“那頭。”
“行,快走吧,我有點撐不住了。”關闍彥甩了甩腦袋,忍耐道。
一路上,魏鬱春也沒聽到可疑的腳步聲了,真是萬幸,因為她記得還有另一一撥黑衣人蟄伏于山中,看來不在死門附近。
所以在他們靠近死門的時候,那些人也無法立刻被引入兇地。
本以為一切都要結束了,抱著下一站就是出口的念頭,魏鬱春被那種劫後餘生的快感控制住了大半神經,險些欣喜到邁不穩步子。
但下一步出現的事物就讓她的心情再度跌落谷底。
眼前是一隻石墩,無疑是屬於死門的石墩。
而石墩周圍堆滿了人的骨頭和腐爛了大半的衣物,那些衣物裡有黑衣人那樣的裝束,有像他們這樣老百姓式的窮樸衣飾——它們竟堆得有山高。
唯有正對他們方向的位置,沒怎麼堆上人的骸骨,石墩戳目地立在中間,兩翼和後背白骨森森,乍一眼看過去,這些山一樣的白骨群竟像極了石墩故意朝他們張開的恐怖懷抱,好似是在真心而熱忱地邀請著他們的“加入”。煞是詭異。
關闍彥的手指掐著自己的掌心肉,他的唇色泛白,語氣顯現出了幾絲認栽後的恐懼和絕望:“不愧是四兇之首的死門,這樣的擺布對得起他的名聲。”
魏鬱春知道這附近就是他們入山時見過的蟲屍之地,也想象過死門的駭人景象,但想象和現實終究有出入。
她冷汗直飄,人心底深處對死亡和凋謝原始性、生理性的恐懼強逼著她。不知不覺間,她的眼中已綴上了驚恐的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