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四起
古溪村——
一對夫妻唉聲嘆氣,擱大老遠都能看到他們蔫兒了吧唧的“鬼影”,好似快要飄出幾縷魂煙。下了犢車的兩個年輕人見此都不得不加快腳步,生怕晚一步,那幾縷魂煙就要引來啖食魂魄的厲鬼。
出乎意料的是,村人們沒她想得那麼急不可耐,非要日日夜夜守著馮家查她行蹤,估摸馮家對此早做出瞭解釋,至於解釋的什麼尚不知曉,胡謅一頓也是可以的。
就是苦了老夫妻,一人瘸了腿一人壞了腳腕,只得一人拖著一條還健康的腿,搭把胳膊,勉強撐起一個穩定的結構。就是這麼個結構,還得堅持住在門前觀望行人的身影,看來是思女心切。
魏鬱春連忙跑了過去,今日群星璀璨,月亮不滿卻還算明亮,少頃,夫婦二人就看到了女兒歡快奔跑而來的模樣,剎那間要哭出來。
“春兒!我以為你又——”馮母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魏鬱春剛要安慰,就聽到馮父忍著哭腔怒嗔一聲:“人都回來了,還說這些不吉利的幹什麼?!”
關闍彥還隱沒在後頭,馮家院子裡就只點了一串掛在灶屋屋簷下的小油燈,孤零零的,光暈還泛著油膩膩的黃。光暈狹窄,撲不到人後,剛好在人後的關闍彥就只好大半身子都披著黑。他一時也插不上人家美滿團聚時的話,兀自盯著一處發呆,忽地對上一對烏溜溜的眼睛。
原來是馮巧兒。
這小丫頭原來一直躲爹孃身後,遠處看著不太打眼,以為就沒這號人。
關闍彥從這丫頭眼中看到了自上而下打量時的好奇,未幾眼神盯到一處會目露贊許,然後又盯到另外什麼地方又開始目露嫌惡。
前者估摸是臉蛋引起了她的興致,後者……好像不是看出來的,而是聞出來的,因為她剛開始嫌惡時,就連忙捂住了口鼻,活像是見著了一大坨會行走的糞便。
她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人留,大叫一聲:“哇!好臭!”
關闍彥還沒明白這丫頭啥時候對自己如此興致盎然,又見她整這出么蛾子。他不快活的同時,也想起來畢竟泡了一整夜的大廁,醃入味兒了,若不好好洗洗,味道是真的散不去。只不過,他白日裡沒見陸子禮抑或是孤女們有意指出來,差點就忘了這樁事。
小孩子嗅覺靈敏,而那一對孤女姐妹平日裡見慣了臭,馮巧兒的反應肯定要大。
那又怎麼樣?她怎麼不說她姐姐,非要說他?她姐姐比自己燻得更入味兒呢,畢竟在大廁更裡頭避了一夜雨啊。
小丫頭片子突然間對自己感興趣了不說,對他的要求也變得苛刻起來。關闍彥感覺到了這些,但是卻不知根本緣由。
馮巧兒這處生變,身側魏鬱春和爹孃煽情的氛圍被頃刻打了斷。
馮母一噎,忙一巴掌拍到丫頭腦袋上,愣是把人給拍回了身後。她還不忘給關闍彥賠個不是:“孩子慣壞了,小兄弟不要怪責。”
關闍彥雖然內裡將刁鑽刻薄的本質貫穿了個透,但面向外人,起碼知道裝裝樣子,典型的道貌岸然。
他笑笑:“不打緊。”
馮巧兒被拍得縮回去的腦袋又冒了出來:“姐姐你們出去這麼久幹嘛了?是出去私會了嗎?”
小孩子不懂事,以為私會是什麼好詞,說話也沒個欄。
馮家夫婦老臉一紅,呵斥:“巧兒,不許瞎說!”
馮巧兒其實也是個心疼姐姐的孩子,但這次姐姐晚歸這麼久,她卻沒有難過的模樣,一定是馮家夫妻不忍多告知什麼。畢竟他們自己就心焦至極了,再牽扯個人進來有什麼意義呢?而且他們夫妻擔心的都是些不吉利的,多添人一起不吉利,這不給自家女兒招晦氣嗎?
魏鬱春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她以為爹孃對外會解釋她去搜尋線索了,但聽巧兒這麼一說,味道好像變得有點離奇。
馮母把巧兒帶回了屋子,馮父則對女兒慚愧嘆道:“近來外面風頭亂,說什麼的都有,看到你一夜未歸,就……哎。我和你娘也沒想到你那天會不回來,一天到晚只敢聽你的話,看著巧兒不出門,不知道外面風言風語。第二天看著我們的鄰裡發現你們一晚上不回來,先是懷疑,我和你娘只好解釋說你是出門看病了,需要恢複的時間。”
“畢竟是鄰裡人,同外面只會胡說八道,還有聽風就是雨的村人不一樣,信了咱家的為人。我們不得離家,就只好拜託鄰人外出幫你解釋。誰承想,這一傳十十傳百,越傳越不著邊際,我和你娘發現的時候,已經攔不住了。你妹妹生性活潑好動,腦子裡面沒什麼東西,就是對死了人的大事也不記掛。我們怕她忍不住偷溜出去玩鬧,只好天天和她說春兒你沒什麼大礙,她小孩子的不需要擔心,既然不好叫她擔心,你一夜未歸,就也是和她說的你出門看病去了。這不,風聲大了,巧兒就覺得謠言是真了。”
魏鬱春整個人已經怔住了,滿臉僵硬,好像一戳就要碎成渣滓。
關闍彥看到她這一副如遭雷劈的形容,腹中怙惙,搞得像是誰樂意跟她傳謠言一樣。
他經歷過不少被貴女糾纏的事情,謠言什麼的,熟悉得不得了。他還算冷靜:“麻煩問一下,那些謠言都傳了些什麼?”
他是真好奇。生活無趣甚至苦憋——又苦又憋屈,找點樂子聽聽看看的好。
馮父惴惴道:“這……”
魏鬱春木著臉:“爹,你說吧,好叫我下次遇到這種事情能有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