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抓著此處追問不休,幹脆默聲不言了。
魏鬱春的注意力已經放在另外一張和麻紙攤在一起的紙張,上面是陸子禮特地將左右寫法顛倒的古文謄抄下來後,再用漢文翻譯在旁註釋好的內容。她雖有馮迎春的記憶,但此女先前痴傻,家中也沒人懂學問,所以看著古文的時候一頭霧水。
當她看到還有這些內容的時候,緊繃的精神頃刻放鬆了不少,可略認真鑽研琢磨幾下密密麻麻的漢文注釋,她整個人又深陷進了比方才還要忐忑的心境中去。
因為其用語陰鷙狠辣,每個字都像沾染了無數冤魂惡鬼,緊緊盯一會兒,那股攝魂之力就遁入她的腦海,像被詛咒了一番。
即便移目,也難以擺脫心有餘悸的心情。
陸子禮鑽研此物兩月有餘,難怪會痴瘋至此,最後幸好得到了感化,否則在這種邪物的荼毒下,他怕是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了。
魏鬱春甚至敬佩起了陸子禮,因為若是一般人,絕不可能這麼快就能從邪物釀造的幻局中走出來。
關闍彥被她的反應激到,忙也要去看那物,結果被魏鬱春攔下:“別看了,此物極能汙人心境。”
“煩請陸大夫和我們簡略說說吧。”她勉強牽起一笑,額頭還冒著虛汗。
陸大夫知道她並非大題小作,最開始他在盤龍山的古文墩上辨認這些字時,背脊上也都爬滿了密密麻麻的悚意。
他頷首道:“我帶回來的這部分主要是天仙秘術中關於血術的記載,用幼童換血以達療病所需,其可治百病。當然條件也都很苛刻,找到適齡的換血孩童並不容易,按道理尋找媒介應該不那麼難。可除了我自己和長歲有血緣關系外,沒有別人符合媒介血緣的條件,索性我在成為施術者的同時也親自當了媒介。”
魏鬱春從中聽出了一些奇怪的意味,略一沉吟,後道:“若陸大夫不自己當媒介,只做施術者,身體豈不是不會遭受這麼大的反噬,畢竟毒血並不會彙聚到自己身上?”
陸子禮面色亦是沉了沉:“沒錯,只要找到更多的媒介便可以。”
“更多?”關闍彥突然附道,“果然這什麼秘術比我想象得還要邪性。如果陸長歲身上的病灶一日不除,媒介就需要承擔越來越多的毒血,直到把自己體內健康的空間全部擠壓殆盡。媒介死了,估摸還能再找下一個媒介,以此類推,無窮無盡也。”
魏鬱春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很快就聯想到了陸子禮的命運,忙不疊憂慮道:“那陸大夫你……”
陸子禮卻忽地展眉,嘴角浮現出一個蒼白無力的笑:“我明白。只是我浸淫此道太久,一心只想救活心愛之人,魚死網破也不足為懼,一點點女兒病灶可滅的希望便能支撐我一直堅持下去。”
是啊,所以陸子禮在看到陸長歲形容愈漸變好後,他才會變本加厲地施展術法。
他抬手望著自己瘦的快皮包骨的手臂,上面覆的一層薄薄的病肉活似繃在燈架上的泛黴燈布,那燈布已經快崩不住骨頭架子,眼看就要一戳即破。
他的話音頓了頓,卻沒有結束:“不過經此一看,我發現你們說得才更有道理。救活女兒的執念即便可以被化解,我也已油盡燈枯,沒了我,女兒依舊難以生活。更何況……我根本堅持不到那個時候了。”
屋內又變得寂靜起來,杌子上的兩個年輕人都靜靜垂首,以示默哀,很長時間下來,都無人再好意思開口。
最後還是陸子禮先破了靜:“所以你們是要去盤龍山尋找線索麼?”
二人先前並沒有多大負擔,乍聞山上奇聞,心情早已落入谷底,一時提不上來。沒說一個字,都像是拿著一把利石在心上劃了一把,雖然沒實質性的傷害,卻撓得人滿心刺痛。
魏鬱春從沉思中脫身出來,回應:“是,我想那些黑衣人既然與這種邪術關系密切,若是不一探究竟,他們遲早要繼續危害無辜者。”
陸子禮抬起骨節突出若算盤珠的手指,點住小紙張上的幾個字眼,鄭重道:“別的我或許幫不上什麼忙,但有一個東西,我從兩個月前就感到懷疑了——”
“酆都羅山。此山在短短這一秘術片段中就出現了不下五次,其在秘術中似乎佔據了不容忽視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