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巧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見識太少,聽聞關闍彥的說法,驚得差點合不上下巴。
“哼,我發現你這個小鬼好像總愛把自己當大人,毛沒長齊,一丁點大,還怕人背不動你?”
關闍彥冷言,話雖不中聽,話末帶著的笑意卻讓馮巧兒完全冰釋前嫌——不管是從前的看不順眼,還是現在氣氛和諧的相處。
關闍言已經把魏鬱春背好,然後等著馮巧兒上來,小家夥提著傘上了姐姐的背,也沒要人提醒,自己已經把傘打好,給身下兩個大人遮風擋雨。
這是一種很奇特的體驗,總感覺好像真的藉此體驗了一把當大人擔責任的感覺。
鄉野田間,潮濕的雨氣好似能將人淹沒,敲打如鼓音的雨滴也將人的存在感壓到谷底。人和自然實力之差距拉得極大,人在此時連螻蟻都不如。
本該悲漠而備受壓迫的心情卻因為三人的同行變得同樣生動,馮巧兒孩子心性,怕黑怕打雷也是正常。她害怕了就尋關闍彥聊天,好好問一問他到底叫什麼名字。
關闍彥依舊憂慮自己的身份恐會給他人帶來麻煩,索性拿了年少時許久不用的小名做回應。
他說他叫“關賢齊”,取自“見賢思齊”。
馮巧兒大字不識一個,哪裡懂這些中原之語,聽罷幻聽成“關賢妻”,大驚道:“你叫關賢妻?一個大男人叫什麼賢妻?你嘴巴這麼毒,模樣這麼兇,和這名字一點都不配啊!”
關闍彥無言半晌,應是無語到喪失了語言組織的能力,心想,罷了,賢妻就賢妻了,反正也叫不著幾天了。
馮巧兒的話題一個接一個,拐了山間十八彎兒竟又拐了回去,她問他:“剛才在那土地廟裡,你怎麼知道我在和姐姐慪氣?”
“你也知道你姐姐就是因為不懂你的慪氣,所以才會當真,被氣暈過去的?”
關闍言頗覺意外,感嘆這小家夥心思還算敏捷啊。
談及姐姐被自己傷害一事,好不容易振作了點精氣神兒的馮巧兒,又蔫兒了回去,也知道愧疚,垂頭喪氣地應著:“我知道啊,但是我姐姐那麼聰明一個人都看不出來,你怎麼看出來的?”
“因為我跟你一樣,沒事兒就愛和人慪氣,面對愈是親近的人愈是窩裡橫。”
關闍言思及過去在自家府中,跟家裡長輩,以及輩分下的庶弟相處的那段雞飛狗跳的日子,既因過往不可追而悵惘,也為自己處境同往時天差地別而心力交瘁。
他有些懷念過往那些日子了,那是他從前絕對不會承認它們的好,以及如今巴不得抓緊在手心不肯撒手、含在舌尖卻不捨得品味的日子。
早知道這樣,以前就應該少跟老爺子他們慪氣了。
思及此處,他倍覺百感交集,然後突然語重心長地教導起背上之背上的小輩來:“而且愈是親近的人愈是容易被這些慪氣傷了心,你姐姐就是如此,以後你切莫再做此事了。”
“嗯嗯,我知道了!”
“對了,我還有一件事沒問你呢,”關闍言話鋒一轉,語氣鄭重了不知幾個度。
“和你打架的那群小男孩是怎麼回事?你怎麼知道這兒還有個破敗的土地廟的?”
“那些家夥大多是村裡爹不管娘不要的小雜種,平時要要飯偷偷衣服,本來就討人厭,最近突然盯上了我和我姐姐,一有空就逮著我說我姐姐的壞話,更過分是,還到處散播這些謠言!我這次氣不過,追著他們跑,天又暗了,我也沒注意地方,誰知就到了這麼個鬼地方?!”
“所以說,你是被這些男孩引過來的?”關闍彥很會抓重點。
“算是吧!”馮巧兒覺得特別有道理,恨不得當即丟了傘,舉雙手贊成。
關闍彥沒再問下去,將疑心集中到了旁人不可見的城府裡去——那群男孩故意把馮巧兒引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難道就是等著馮迎春過來尋妹妹?那今晚鬼鬼祟祟的黑衣人莫非是在守株待兔,此兔還是馮迎春?所以,這黑衣人難道是跟這群男孩提前預謀好了這一切嗎?
那黑衣人功夫了得,為何要這麼重視這偏僻鄉野的姑娘?
難道此人真的和那場剿殺沒有關系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一點線索都捉不住?他的心越發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