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誰幹的 “誰幹的?”
楊玉文拿著令牌進入地堡, 看見了一地碎布和殘渣。一開始,沒意識到那是什麼,他懷著疑慮走到殘渣中間, 撿起半塊巴掌大小的顱骨。在手指接觸骨裂邊緣時,他半咪眼睛, 心頭一緊,手一抖,差點沒拿穩。大腦瞬間空白,凝固了好一會兒才出現反應。
楊玉文回頭望向身後, 趙志雄帶著驅魔司弟子跪在門外, 所有人都低著頭, 一片死寂。楊玉文揣著父親的顱骨, 在巨大的荒謬中竟然笑了出聲。他靜靜收回目光,發現地上暗淡的失色的驪珠。
驪珠停止了輸送靈力,因為楊虎臣已經徹底死去,無法再接受哪怕一絲一毫的靈力。所以驪珠進入了休眠狀態,重歸於寂。
一個時辰前, 楊玉文得到了許多訊息。先是沙盤螢火蟲集體死亡, 全體妖獸頸環失效。二是鬼塔裂開了。三是玉山地震。三件事看起來毫無聯系, 突如其來, 十分蹊蹺。
底下人險些慌了陣腳, 趙志雄生性多疑。他上報時發出了重大預警, 跟楊玉文說懷疑有妖獸暴亂,楊玉文剛睡了兩天, 爬起來吃麵條。他邊吃麵條邊聽完了彙報,並沒有慌,一司之主, 到底是沉得住氣。
楊玉文經歷過許多次妖獸暴亂,對他們的行動邏輯有一套自己的判斷。妖獸大多沖動,發動襲擊,喜歡孤注一擲賭一波大的。要麼濫殺無辜製造慘案,要麼舉全軍之力硬攻,很少來虛的,搞一些煙霧陣。
鬼塔,玉山,頸環之間並無聯系……
他們想暴亂,這麼亂來,除了引起驅魔司戒備,沒有太大的用處。楊玉文仔細斟酌後,並不同意趙志雄的看法。目前沒有發現其他異動的話,風險仍是可控的。
楊玉文慢條斯理喝完面湯,看著碗底殘餘的蔥花。他不喜歡吃蔥花,吩咐廚子別放。可這廚子是楊家三代沿用下來的老面條師傅,年紀大了,許多習慣改不過來。因為楊虎臣當年吃麵必放蔥花,老師傅每每多放。
老師傅一生無兒無女,為楊家三代人做了一輩子的面條,他是府裡唯一一個敢把楊玉文說的話當做耳旁風的人。楊玉文念這個老頑固七老八十快死了,也沒有跟他一般見識。今天楊玉文忽然想起來吃麵,老師傅依然堅定不移地放了蔥花。
冥冥之中,好似在提醒他什麼。楊玉文灌了杯茶水潤喉,想到了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不知為何,來了這麼多詭異訊息,他卻覺得,一點也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東西被他忽略了。楊玉文暗自思索著,尋找答案。
趙志雄還在喋喋不休,試圖讓上司相信事情沒那麼簡單。可究竟如何,他也說不清楚。他們被困在千頭萬緒的麻線之中,抓不住那根線頭。
“地堡怎麼樣了?”楊玉文忽然突兀地問了句。
“地堡,”趙志雄一時錯愕,道:“沒收到異常訊息。”
“派人去看看老爺子。”
“是。”
趙志雄小跑離開,獨留楊玉文,對著空碗。
掛在牆上的西洋鐘一搖一擺,發出咔噠聲,令人心神不寧。楊玉文的手指扣在桌面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他很少出現焦慮心情。哪怕換陣最緊張的時刻,他也沒有真正慌過。
十年如一日做一件事,早已形成習慣。成大事者絕不心神動搖,他以為自己已經淬煉出了銅皮鐵骨和鐵石心腸。沒有什麼能壓垮他。可心頭堵著的那塊大石越發沉重,楊玉文始終坐在那裡沒有動。等到趙志雄送來最後的訊息。
最壞的結局,無外乎那個人出了事。
楊玉文早就當他死了。
古來聖賢皆死盡,所有人都可以死,憑什麼他楊虎臣不能死?生老病死,這很正常。在目睹楊虎臣重傷慘狀後,楊玉文一直是這麼麻痺自己的。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一方面,他用驪珠給楊虎臣續命,吊著最後一口氣。另一方面,他又給楊虎臣立碑設靈位,每逢清明都親自磕頭燒紙。搞得外界都以為楊虎臣死了,楊玉文在裝孝子。陛下都他表示慰問,旁敲側擊問起楊虎臣身體近況。楊玉文說是老樣子。
楊玉文的行為自相矛盾。
權力早已攥在他手裡,他能控制一切。無論他怎麼為非作歹,楊虎臣都無法跳起來扇他一耳光。讓楊虎臣死掉,也順理成章,甚至楊玉文心底裡也隱隱盼著老頭子趕緊死。
你不是一直瞧不上我嗎,覺得驅魔司沒有你不行嗎。那你幹脆死一死,看看你死了究竟會不會洪水滔天,我楊玉文能不能獨當一面?十多年來,他心懷惡念,憋著一股氣,從未真正發洩出來。他覺得楊虎臣真正死了那天,自己一定會很痛快,徹底解脫。
擺脫父輩的陰影,真正成為掌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