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那群蝶妖修為低下,卻能叛出長安,不知是何緣故?”林園哪裡知道這裡頭的來龍去脈,只覺得蹊蹺。
“他們從未歸順,談何背叛。”
如果在以前,柳章會讓林園直接拿下他們。任何危害長安的潛在威脅必須被抹除。可方才江落抓著他的手,那樣緊張忐忑。這位不可一世的大王為蝶妖們偷看圖紙,行鬼祟之事。她不知道自己已經露出了多少破綻,還故作鎮定怕被人發現,偽裝做戲。
她從未為什麼東西如此懸心過。
柳章教她拯救和守護,她學會了,救的是妖,護的也是妖。若不成全她這一番漏洞百出的苦心,叫她功德圓滿,他日又怎能心懷大義,憐憫眾生?大義從小義中來,她雖然偏了。柳章耐心澆灌這棵樹苗,盼望她長成參天大樹,偏一點,總比不長好。
至少他的教導起到了作用。柳章認為自己有耐心,把她一點點扳正回來。有情的壞種,比無情的壞種好教得多。
“依師叔看,是否要將他們緝拿歸案?”
“放他們走吧。”柳章的答複出人意料。
“萬一蝶妖作亂害人怎麼辦?”
“他們若安分守己,不必幹預。若傷了人,格殺勿論。”
“是,師叔。”林園明白了。
雖然他不明白,師叔為什麼要護著這群蝶妖。但林園習慣聽命令列事。師叔吩咐,他自然言聽計從,無有異議。一群蝶妖而已,算不上什麼大奸大惡之徒。放他們走便放他們走吧。反正驅魔司大陣已換,他們拿著原來圖紙的漏洞,也毫無用處。
連溪亭都能鎮壓的蝶妖,能對長安造成什麼威脅呢?
晨光大亮,天邊一輪火紅日出。
蝶妖成群結隊,往南飛行。他們已經持續飛了三個時辰,照雪千山劃定的路線,從樹林過,掩人耳目。狂風震得蝶骨幾欲折斷,每次閃動翅膀都需要忍受鑽心痛苦。他們從未飛這麼遠,自化形以來,翅膀基本是個擺設。就和一群剛學會走路的嬰兒去爬泰山一樣艱難。
漫長飛行使人身心俱疲、負累不堪。
蝶妖身體脆弱,逆狂風而上,翅膀遍佈撕碎傷痕。速度不能降下,還得隨時保持警戒。一隻大鳥都能把他們的陣形沖亂。病的病,殘的殘,哪裡耐得住如此長途奔襲。藍小梵看邊上的蝶妖姐姐快不行了,飛到白笙跟前,道:“白哥,要不要我們休息一會兒吧。”
白笙斷然否決他的提議:“不行,老闆囑咐過,必須飛過灕江才能休息。”
藍小梵道:“可是她快堅持不下去了。”
白笙厲聲道:“必須堅持。”
“沒有捉妖師追來,他們應該沒發現我們吧。”
“只要沒有跨過灕江,我們還在驅魔司的監管之下,就不算安全。”
白笙在前頭領路,藍小梵及綠蝶幾個強壯些的收尾,確保無人掉隊。他們順利突破了大陣。勝利就在眼前。藍小梵用翅膀挽住蝶妖姐姐,助她飛行,加油鼓勁。其他人一一幫扶,勠力同心,絕不放棄。蝶妖姐姐強撐著最後一絲體力,奮勇振翅。
成群蝶妖飛過城池山野,自由的風呼嘯而過。痛楚伴隨著莫大的興奮,激發鬥志。
日出照耀著他們熠熠生輝的蝶衣。
不遺餘力,最後去博一回。
灕江像一條蛇,橫亙在山嶺間。那樣遠,又彷彿觸手可及。所有人都死死盯著那個方向,喘氣,咬牙,眼冒金星,卻不知疲倦。蝶妖姐姐斷了一根翅,在朝陽下墜落,被狂風卷跑。藍小梵一頭紮下去,抱住她,帶著她飛,“堅持,再堅持一會兒。”
蝶妖姐姐疲憊道:“我飛不動了,小梵,放下我。你們走吧。”
藍小梵道:“沒關系,我揹著你。”
蝶妖姐姐道:“我不想拖累大家。”
“我背得動,你很輕。”
“放下我吧。”
“絕不……”
絕不拋下同伴。
他們曾在雪千山面前發誓。
絕不拋下同伴,絕不停下,絕不回頭。
勝利就在眼前,他們都會信守諾言,回到故鄉。哪怕每一根骨頭都斷掉,哪怕蝶衣碎成飛絮,也要血肉模糊手腳並用,爬出囚籠,到太陽底下去,拼命生長。沒有任何困難能阻擋堅若磐石的信念,他們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