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小梵從未見過如此有尊嚴有自信的妖精。好像天底下沒有值得她退縮害怕的東西。甚至驅魔司也奈何她不得,那份張揚和鎮定讓藍小梵望塵莫及,心馳神往。強大不在於一個人的外表,而在她的內心,在她骨子裡,是藍小梵此生也無法擁有的。
屋子裡靜悄悄的,時不時響起翻身和嘆氣的動靜。月亮爬上樹梢,鳥雀都已入睡。
不知不覺,天亮了,藍小梵爬起來走到蜂蜜前,才發現居然有這麼多。他少說得吃個半年。藍小梵嘆了一口氣,把它們一罐一罐收進櫃子裡。又忍不住發散思維,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事。說實話收禮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但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甚至煩惱惆悵,為此拈酸。
這禮物是江落單送他的?還是別人都有。她會不會認識一個,就送一個?
妖王的話,肯定是三妻四妾的吧。
“江落,蟲妖,約三百歲,等級不明。楚王徒弟,性乖張,頑劣難馴,與傅小侯爺傅溶交好。嗜甜如命,不食葷……”
在雪千山的桌案上,擺著一份詳細的資料,事無巨細描述江落進入長安後全部資訊。她先被傅小侯爺帶回來,再被楚王柳章收為徒弟。來長安之前,一片空白,沒有記載。
沒人知道她從哪來,是做什麼的。
她橫空出世,成為楚王府的一員,跟隨柳章修行,還結交了一個名叫雪柔的人族姑娘。素日舉止無度,自由散漫。
這份資料上,最讓雪千山意外的一點是,她之所以沒有戴頸環,是因為柳章替她戴了。
雪千山耗費十年光陰,揣摩柳章,到頭來卻發現,自己瞭解的依然不夠深,不夠透徹,僅僅是冰山一角。孤傲的楚王殿下,怎麼會為一隻妖戴上象徵屈辱的頸環?
“老闆,您在嗎?”外頭傳來敲門聲,是藍小梵。
“進來。”雪千山翻過資料,用一本書壓住。
藍小梵推門而入,懷裡抱著兩罐蜂蜜。他側身擠進來,把蜂蜜放在雪千山的桌上。“老闆,他們都有了,您也嘗嘗這個,很甜。”
“那位江姑娘送的?”
“是,”藍小梵生怕老闆也誤會,忙道:“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送,我沒向她要過禮物。”
“你和她交情深嗎?”雪千山淡淡道。
“才認識,哪有什麼交情啊。”藍小梵撓了撓後腦勺,滿臉寫著無措。
雪千山看著藍小梵,他的生澀和忐忑都是明擺著,他和江落不熟。說明江落沒有連線過他。否則不會如此手足無措。雪千山思索片刻,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我曾教過你的。”
藍小梵認為老闆說得很有道理,他已經糾結一晚上了,“我知道,可我沒想好該送她什麼。”
雪千山為他提供思路,道:“請她過來吃頓飯吧。”
藍小梵道:“啊?”
雪千山補了句:“以你的名義。”
老闆一向反感外人進入蝶樓,竟然主動請人來吃飯。看來江落在他那兒,還算閤眼緣。藍小梵連忙答應下來,請吃飯比較能顯示出禮節的。他邊琢磨著,邊離開,瞥見雪千山臉上的血痂。他覺得很奇怪,多了句嘴,“老闆,您可以修複這點小傷口的,為什麼讓疤留在臉上?”
雪千山似乎才意識到這回事。他愣了愣,觸碰自己的臉,目光晦暗,道:“留著也好。”戴著一張面具活得太久,人就會忘記本來的面貌。他已經忘了。
他沒有露出自我的權利。有時候心底裡會湧現一種沖動,把這張臉徹底撕毀,哪怕面目全非,變成一個嚇人的怪物,也好過做別人的影子,活在不見天日的地方。江落操控他劃傷自己的臉,他有種說不出來的快慰。
藍小梵沒聽明白,留著疤有什麼好的。
雪千山道:“你出去吧。”
藍小梵只得把問題嚥了回去。老闆那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