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章道:“這一卷你已讀通,可暫時放緩,細細領悟,莫要把書讀死了。”
柳章取消了食物限制,算是對她這陣子勤學苦讀基本認可。江落攻堅克難,才進入識海。壯志宏圖皆未展開。正是意猶未盡時刻,想一鼓作氣攀上高峰,讓柳章好好瞧瞧她的能耐。可修心談何容易。江落苦思冥想,尋找突破口。
江落整日讀書,念那些深奧晦澀的道義。依陳叔來看,還不如多出去見見人,說說話。道理從世情中來。再厲害的微言大義,也要人親身去體會。讀死書不可取。何況他們家的小姐本就比旁人少一竅心眼。
陳叔說的,正好印證了傅溶讓她去多交朋友的話。
這話也很有道理。
“外頭有個姑娘,送來一件洗幹淨的披風,還有三十隻宮燈。小侯爺先前吩咐過門房,東西都收下了。人在側門外候著。小姐可要去見見?”
江落想了想,她終日跟傅溶和柳章混在一起。以偏概全,一葉障目。要是跟外頭人多接觸接觸,或許能有所領悟點。
“你讓她等一等,我等會就出去。”
江落換了一身衣裳,陳叔為她掛好荷包,裡頭裝著銀子。她每次出去都會忘記帶錢。今天傅溶不在,陳叔得提醒兩句,道:“小姐是有份例零花錢的,每月五兩。”
江落摸著鼓鼓囊囊的荷包。
五兩銀子摸起來不少,江落問道:“我有五兩,傅溶有多少?”
陳叔笑了起來,道:“小侯爺生母是長公主,下嫁侯府,十裡紅妝,上千抬嫁妝。鋪子田産家産無數。長公主過世後,她的嫁妝都傳給了小侯爺。論起來,小侯爺的傢俬比咱們楚王府多得多。連殿下都沒他有錢。”
江落心想,原來傅溶這麼有錢。
……
雪柔在外頭等候多時,侷促不安。既怕離那扇門近了,惹人嫌惡,又怕站得遠了,恩人看不到她。門房層層傳話,叫她候著。卻沒說究竟要等多久。雪柔度日如年,被楚王府三個字壓得心口喘不過氣來。
江落出來了,瞧見雪柔今日好生裝扮。身上一件桃紅襦裙,腳下一雙半新不舊的布鞋。人很不自信,弓腰駝背,顯得畏首畏尾。江落喊了她名字,她如驚弓之鳥,旋即又低下頭去。江落走到她面前,誇她衣裳好看。
雪柔勉強一笑,道:“花燈都送來了。恩人瞧著如何?”
江落方才出來時看了一眼,“都不錯。”
雪柔聞言如釋重負。
“這麼遠的路,你一個人怎麼送來的?”
“鄰居正好進城送貨,我夫君託人家用驢車捎我一路。”
“那你白天準備做什麼呢?”
“我想恩人吃飯,”雪柔看著江落,鼓起勇氣道:“謝恩人搭救,還給我們買賣做。”
“好呀,”江落道:“我叫江落,不用叫我恩人了。”
江落從沒跟女孩出去玩過,雪柔請她吃飯,她便去了。雪柔說自己不常出門,問江落有沒有想去的。江落帶路帶到了上回跟柳章他們吃的那家,長安最大最有名氣的酒樓,雲浮酒樓。進門前雪柔被那闊氣門面震懾,畏葸不前。
江落看她臉色僵硬,問道:“你不喜歡這個?”
雪柔忙道:“沒有。”
小二上來報菜名,雪柔捏著荷包一陣心虛。江落點了幾個菜,十幾道甜點。雪柔尷尬地看著她:“江姑娘喜歡吃甜的?”
江落道:“嗯,這些都好吃,你待會試試。”
菜上來,江落大快朵頤,雪柔吃得很慢。二人隨口閑聊,說起之前在錢府的事。雪柔說道:“那時候什麼都不懂,只覺得有吃有喝,一輩子過下去就好了。後來沒想到……發生那麼大的事。他們都說我的命不好。”雪柔越說聲音越小,幾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