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兩人大眼相瞪,應祉趕緊坐回原位,耳朵立即攀上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暈,只好用談話來遮掩尷尬的氛圍。
“你方才拿出來的那錠官銀,可能出自魏州軍營。”
“為何?”
“楊衛曾在魏州軍營做過陪戎副尉,雖是個小官,但因他的心計與幾位校尉走得親近,且以我所知的,前年魏州地界出過一次洪災,大半個軍營的人都去搶洪了,皇上得知褒獎了這一舉動,這其中便有犒賞的軍餉七千兩白銀。”
景清幽估摸著知道了,“所以有人吞食了軍餉?”
應祉點點頭。
未過多久,便到了宮門。應祉和景清幽須得步行進宮,有宮人已在此等候為兩位大人指路。
蘭園一向是皇家節日時相聚設宴的地點,今日竟在此宴請大臣。伊憐公主好奇,也要來湊這熱鬧。
不愧是皇家庭園,雖已深秋草木花樹枯黃,但配這亭臺樓閣,尤顯莊重,由此還可窺探來年春分時節的生機了。穿過回繞的長廊,由宮女引領落座。
景清幽發自內心地不願進宮,雖說大臣受邀宮宴是無上的榮光,但實沒必要非吃這一遭,一頓飯下來時刻都得謹言慎行,端著姿態好生累。
“皇上駕到!”
遠處有公公傳呼聖駕已至的聲音,景清幽和應祉立即起身迎接聖駕。
“微臣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身為九五至尊的皇上,出行皆有宮女太監陪侍左右,皇帝與唯一的女兒感情深厚,連今夜的夜宴伊憐公主竟也一同陪往。
女皇膝下有兩個皇子和一位公主,即太子殿下、雍王殿下和伊憐公主。
前朝往事,景仲明曾私下與景清幽談起過。
先皇駕崩時,稚子猶小,幾個藩王帶兵造反,璟王將其餘藩王皆殺退至淮河以南的地區,不成想,楚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下令對璟王一黨追殺,璟王與璟王妃死於跋涉途中,連尚在襁褓中的璟王世子也下落不明。
其餘藩王皆被終身囚禁在了遼北的極苦寒之地,楚青眉登基為女帝,改國號為楚燕,楚燕政治至今實行了十幾年,百姓安居樂業,國富軍強,可見楚後的心計與謀略。
皇帝坐上高位,朝著二人道:“平身。”
“今夜朕邀你們二人前來,只是為了想好好犒勞大燕的名探,愛卿不必拘束。來人,宮宴開始。”
皇帝一聲令下,教坊樂佐樂,琴音悠揚,身姿綽約的舞女隨樂聲緩緩入場,輕歌曼舞,娉婷嫋娜。
宮女依次端上各色水陸珍饈,景清幽狂咽口水。瞧見聖上做手勢說“請”,才欣喜地拿起玉箸品嘗。
吃著吃著總覺有個熱烈的目光盯著自己,緩緩抬頭,竟和公主的目光對上了。伊憐公主瞧著她做甚,她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哎?應少卿,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景清幽對著鄰桌的應祉小聲問道。
應祉莫名地看向她,“需要有什麼嗎?”
罷了,聖上設宴以饗功臣,只要無毒,只管放心享用這些美食。這可都是宮廷禦用大廚燒制的美味菜餚,可得回去對著柳弘業那幫人炫耀。
皇帝賞賜了佳釀,就連平日裡甚少飲酒的應祉也難逃聖恩降臨,以景清幽的觀察,至少三杯是有了。
“朕邀二位愛卿入宮覲見,也是為了行封賞一事。就從應卿開口吧,卿有何求?”
應祉放下酒杯,酡紅著臉蛋立身於聖前,“啟稟聖上,臣無所求,只求聖上聽臣進諫兩件舊事。”
皇帝有幾分驚喜,未曾見有人把進諫當作賞賜的。“ 哦?無礙,為君不易,為臣極難,人主亦有逆鱗,卿等遂不避犯觸,各進封事。”
聽了聖上之言,應祉便直說了,“微臣與景郎中在查處長安連殺案中,無意發現了魏州軍營可能存在私吞軍餉一事,另外,夔州刺史薛廣濤一家因貪贓受賄而遭查處一案實也有冤情,這是微臣所蒐集的薛廣濤為官期間的事跡,還有魏州水災那年的賦稅與軍餉情況,請聖上過目。”
宏福公公接過卷軸,呈給陛下。
皇帝越往下看臉色愈發暗沉,“豈有此理!膽敢跟朕玩陽奉陰違,宏福,魏州州牧是何人來著?”
“啟稟陛下,好像是劉昭雲劉使君。”
楚青眉沉吟,“朕知道了。還有卿方才所說的夔州刺史薛廣濤一案,朕也會派人前往夔州重新審理。”
應祉叩謝:“多謝陛下。”
景清幽坐在一旁暗自驚訝,應祉方才在車輿裡看的不是書?竟是薛萍父親的案子。她的目光盯著應祉回座,嘴角微微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