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明月高懸。
躺在床上的陸夷光翻了一個身。爹不是爹, 爹是舅舅;娘不是娘, 娘是姑姑。舅舅不是舅舅, 舅舅是爹;姑姑不是姑姑, 姑姑是娘。
複雜的關係如同蛛絲網鋪天蓋地攏住陸夷光的心臟, 越纏越緊, 緊的呼吸都艱難起來。
陸夷光半張著嘴,大口大口的喘息,怎麼會變成這樣!
一夜之間, 天翻地覆。
天空破曉,晨光微熹,屋子一點一點的亮起來, 晨光穿過帳幔灑進來, 熬了一夜的陸夷光眨了眨乾澀的雙眼,原來不是夢!
她怔怔然地躺在床上, 失神地望著床頂。
帳外的半夏和川穹憂心忡忡地對視一眼, 半夏張了張嘴想出聲, 被川穹拉了一把, 川穹知道的比半夏多一點。
半夏拉著川穹出了屋, “要不要向公主稟報一聲?郡主這情況不尋常。”
川穹道, “早前丁香姑姑來過,傳公主的話,讓郡主好生歇息。”
半夏皺眉, “這到底是遇上什麼事了。”
川穹道, “我也不知呢!”
半夏望望她,有些懷疑,卻沒追問,就這麼一直等著。
臨近中午,陸夷光才起來了,餓的受不了了。
半夏一邊吩咐小丫鬟端粥一邊伺候陸夷光洗漱,覷著她泛青的眼底,半夏滿目擔憂。
很餓卻沒什麼胃口的勉強吃了半碗魚片粥,然後又躺回床上繼續發呆。現在她腦子裡一團亂麻,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家人。
南康長公主聽說陸夷光起來喝了半碗粥,心下稍定,旋即又是沉沉一嘆,難為她了,小小年紀卻遇上這等荒謬事。不由的埋怨上了皇帝,想一出是一出。
南康長公主想去看看阿蘿,又怕觸景生情,更難受,左右為難,糾結間,陸夷光自己來了。她特意妝扮過,讓自己的氣色看起來不那麼糟糕。
南康長公主精神一振。
陸夷光眼角發酸,“娘。”
“哎。”南康長公主眼底發熱,衝她招了招手。
陸夷光走了過去,依戀地靠在她身上。
南康長公主一下一下撫著她的後背,有千言萬語要說,卻都堵在了喉嚨裡,只能抱緊了她,蹭了蹭她的頭頂。
溫存了好一會兒,陸夷光說道,“娘,你別擔心我,我已經想明白了。”爹孃永遠是她的爹孃,不管發生什麼都是。
“你別胡思亂想,在爹孃心裡,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女兒,家永遠是你的家。”
陸夷光嗯了一聲,嗓子眼有些堵。
南康長公主故作輕鬆地說道,“只不過是多了一重身份而已,細想想也有些好處,以後你走出去多威風,你想幹嘛就幹嘛。”
“我本來就挺威風,想幹嘛就幹嘛。”陸夷光嘟囔了一聲。
“更加威風了。”南康長公主道。
可也會更加麻煩,皇帝認了她,她就要多出一堆親人,陸夷光皺起眉頭,只要他們不招惹她,愛誰誰,她才不摻和他們的事。
陸夷光依戀的蹭了蹭南康長公主,“我不想住搬進皇宮。”
南康長公主溫聲道,“陛下說了,把西苑的景華殿撥給你,你想我們了隨時可以回來住。”皇帝一年到頭都住在西苑,他想享天倫之樂,自然不會把陸夷光安置在皇宮,而是留在西苑,這是公主裡頭一份。便是最得寵的昭仁公主,在西苑有住所,卻也不是常年住在西苑的,其他不得寵的公主更是十天半月才去西苑請個安。
陸夷光覺得這樣還算能接受。
南康長公主活躍氣氛,“陛下還說把你的公主府建在附近,讓咱們長長久久的相伴。”
陸夷光應景的笑了笑,這算是因禍得福吧。她要是嫁出去,未必能離家這麼近。忽然想想好像也不錯的樣子,嫁到別人家,哪怕是郡主,在上有婆婆中間一堆妯娌的家裡,經常跑回家還得被說不合規矩,可要是當了公主,誰敢管她。
“娘,我有些,”陸夷光抱得更緊了點,“害怕。”
南康長公主心頭一痛,“別怕,我和你爹還有你哥哥們都在,我們會保護你的。陛下是疼你的,你像以前那樣就好。後宮那邊也無須擔心,都是人精,只會對你釋放善意,你無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