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倒黴起來喝口水都能塞牙縫, 行船遇上暴風雨似乎也顯得十分理所當然了。狂風捲著暴雨, 狠狠抽打著帆船。海面驚濤駭浪, 奔騰咆哮, 裹挾著摧枯拉朽的力量。
暴怒的喝罵, 惶恐的驚叫, 凌亂的腳步……交織成催命的樂章。
房間內的東西東滑西倒, 唯有那張固定的床還在原位,撞了一個大包的陸夷光顧不得揉腦袋,臉色一搭青一搭白, 難不成,她要命喪大海餵魚!
“王爺,你會泅水嗎?”陸夷光忽然問, 不過會水在這個時候似乎也沒用, 茫茫大海,他們還能游到岸上去不成。
靖寧郡王抓著床板固定身體, 他的臉上有一種特別的平靜, 他沒有回答陸夷光的問題, 而是道, “出去。”
茫然無措的陸夷光當下跟上, 若船抗不過暴風雨, 留在船艙內無異於死路一條,可離開,難道就有活路。
門口的守衛早已不知去向, 過道上站著坐著躺著三三兩兩驚慌失措的倭寇, 一個一個皆是面無人色,如臨大敵。
見了他們也只是瞥了一眼,並沒有趕他們回去。
船搖晃的越來越劇烈,陸夷光一個踉蹌,下意識抓了一把旁邊的靖寧郡王,兩人一同趔趄順著力道往後栽。
這時船身再一次猛地一晃。
“啊!”
“砰!”
陸夷光只覺得身體重重撞在了木板上,五臟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眼前一陣一陣發黑,還聞到了鐵鏽味,也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胡亂摩挲間,摸到了一具溫熱的身體,陸夷光疼得倒抽一口冷氣,怪不得那麼疼。
視線重新聚焦的陸夷光推了推摔在她身上的靖寧郡王,“王爺,你怎麼樣?”
毫無反應。
陸夷光一個激靈醒過神,掰過他腦袋一看,雙目緊閉,暈了!
“王爺,王爺。”陸夷光大駭,使勁推了他一下,沒有反應,咬牙在他臉上不輕不重拍了一下。
眼睛依然沒有睜開。
陸夷光又拍了一下,這一次,重了不少。
陷入昏昏沉沉之中的靖寧郡王睜開眼,目無焦點的看著陸夷光舉起的手。
舉著手打算拍第三下的陸夷光飛快收回手,幾乎要喜極而泣,“王爺,你醒了。”
靖寧郡王:“你……”
“啊——”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伴隨著第二次劇烈搖晃襲來。
在大自然面前,巨大的帆船猶如一個玩具,不堪一擊。陸夷光和靖寧郡王失去平衡再次撞在另一邊船板上,幸好走道狹窄,所以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卻也足夠叫人疼得頭暈目眩。
不等陸夷光從劇痛中回過神來。
咔嚓的碎裂聲驚得船上所有人頭皮發麻。
巨大的海水穿過裂口洶湧而來,口鼻間全是海水,令人心驚膽戰的咔嚓咔嚓的碎裂聲此起彼伏。
自打上船之後,陸夷光頭一次看見了天空,烏雲壓頂,電閃雷鳴,狂風暴雨。
陸夷光滿心悲憤地想,這船如此不堪一擊,定然偷工減料,這群要錢不要命的摳鬼害我!
殘缺不堪的船在驚濤駭浪之間亂舞亂跳,陸夷光一隻手抱緊了門框,另一隻手緊緊抓著靖寧郡王的手腕,吃力喊道,“王爺,你快過來,我要抓不住你了。”
靖寧郡王眼神沉沉地看著她,麻花辮溼噠噠地纏在她脖子上,碎髮遮住了眼睛,左臉頰下有一道細細血口。
“你快點啊,我真要沒力氣了。”陸夷光急得想罵人。
靖寧郡王抓住她的手,借力靠近,也抓住了門框。
“抱緊抱緊點。”說著陸夷光苦笑,“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
疾風驟雨之中,陸夷光還有閒心自嘲,“千算萬想都沒想到有一天,我會死在海上。”
“我也沒想過。”靖寧郡王嘴角翹起一個微不可見的弧度,想過自己不得善終,但是真沒想到會以如此方式,“是我連累你了。”
大抵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話裡透著幾分真誠,原本她應該擁有一段錦繡人生,父慈母愛,兄長呵護。
陸夷光強顏歡笑,“我這一年命犯太歲,諸事不利,誰連累誰還不好說呢!”現在說這個有啥意義,死都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