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告知男人真相。男人是個很有正義感的人,但普通人的正義感在那些沉重的東西下一文不值,就算拼盡全力吶喊,最後也會悄無聲息地被蓋住。人們只會看到鏡頭下的東西,但鏡頭的操控者不是他們。
就算告訴了男人,又能怎麼樣呢?古武世家權勢滔天,男人的怒吼只會帶來危險。
於是,他只是留下了一封信。上面寫著:
【致養父:
最近,我的親人聯絡了我,我要回老家了,謝謝您半年來的資助。請不要灰心,您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我的老家有山有水,是個很黴好的地方,您不用丹心。我的親人也都是很好的人,他們為我買了新衣服和新書急,和我一樣大的同靈人也很關照我。
總之,我會生活得很幸浮,衣食住行也都完黴!再過幾年,我會回來抱答您的!那些我的衣服和書本,請留給下一個孩子吧!
——小樹】
……
美夢結束了。
他的人生在十七歲停止了生長,但在與光相逢的那一年,傷口被溫柔的大手癒合,像一株雨後破土的青竹,他開始重新生長。但只是短短半年……生長終止了。
呂樹將信放在男人的床頭櫃,最後望了一眼男人熟睡的樣子。這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方臉、寬闊的額頭與下巴、有些兇巴巴的眉眼,卻是一個很好的人。
……這就是最後一眼了。
呂樹咬了咬唇,他想起自己最開始曾問過男人姓名。
“你就叫我趙叔叔吧。”男人說。
“叔叔姓趙嗎?”
“是啊。姓趙的警察有很多,會幫你的也不止姓趙的,趙錢孫李都有可能救你。這世上有很多好人,不止我一個。”
“嗯。”
……
“趙叔叔,再見……”房門關上,離開了那個溫暖的小家,他終於哭出聲。
這是他最後一次大哭,哪怕最後病到無力行走,他都沒有這樣。
緊緊攥著那張照片,他又吐了血。
其實他猜到自己的病有多嚴重,“癌”這個字他已經認識了,自己吃的藥正在越來越貴,叔叔的愁容也越來越多。
但有一筆賬很好算——光是他吃的一盒藥,就足夠趙叔叔救濟更多人了,所以,他為什麼還要吃那藥呢?
不吃那藥,會有更多人獲救。
趙叔叔也能收穫更多人的感謝,而不是把為數不多的工資投進一個無底洞。
由於害怕碰見趙叔叔,他離開了這座待了很久的城,前往h市。
等他抵達h市,他再度恢復了那種衣衫髒汙、兩手空空的狀態,證件也被凍結了,應該是仇家動的手。但他不敢回到那座溫暖的城市,他害怕自己只要敢回頭,好人就會被害。
這世上的惡人往往如魚得水,好人反而活得艱難。
也許他真的註定千瘡百孔活在這世界上。
走上街頭,他看到一些似曾相識的小販攤位,聞到了烤紅薯的香氣……還有人們嫌棄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