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給她一個擁抱,告訴她不必害怕。
蘇文笙已經不在了,這些約定由他完成。
“不必害怕。”蘇明安扶穩了她快要透明的脊背:
“……我已經長大了。”
風中傳來人們劫後餘生的呼喊。
奔跑聲響起,滿是死寂的土地逐漸有了聲音。
昏黃的路燈下,蘇明安感知到懷裡的軀體正在越來越輕,她坐在了輪椅上。
“所以……您是……引渡靈魂的……天使大人嗎?”她的聲音也很輕:
“我……一直都在恪守適格者的責任……幫助他人……沒有任何自私的舉動……”
“所以……您來……救我了。您來……救贖我了。您讓我……完成了最後的責任……結束了……第一座塔……是嗎?”
蘇明安感到了她的眷戀與不捨,也感到了她的悵然。
——然而他根本不是什麼引渡靈魂的天使。
——這世上,也根本不存在愛憐人類的神。
明明是她自己救贖了自己,自己結束了自己。從頭到尾也沒有所謂的神靈與天使眷顧她,真相就是如此殘忍,她在最後一刻的祈禱也沒有得到回應。
但是——
“嗯。”
蘇明安應了一聲。
“我是……舊神。”
“你自己救贖了自己,所以,我來了。”
她需要得到救贖。
這樣純善、這樣渴望救贖、這樣渴求希望的她,直到最後一刻都在祈禱的她……
“我從小就在想,身為適格者,我到底應該過一種怎樣的人生……是造福大家,還是做一個只顧自己的人。”小離斷斷續續地說:
“後來,小文告訴我,無論我選擇過怎樣的人生……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不應該被任何人左右。”
“他說——‘這就是自由而獨立的靈魂’。”
有些東西是關不住的。
即使被束縛四肢,捆在手術檯上,浸透了數不清的黑泥,一些靈魂卻自始至終都是白色。
其實小離並不是上手術檯的那一天死去的。
早在她被發現是適格者的那一天,早在她堅持純善的那一天——她已經在一天天死去。
蘇明安抱著她,像是天使的羽翼將她合攏。她的血淋了他一身,血肉一點點開始消散,直到她漸漸化為了輪椅上的白骨——直到白骨也開始消散。
十歲的蘇文笙跌跌撞撞地從安全屋裡衝出來,看見了逐漸消失的她。
輪椅上空蕩蕩的,沒有人再眨著清澈的眼睛,許下約定,要他活下去。
……
【2月9日,實驗體“小離”移植腎臟,手術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