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著眼睛,遙遙地朝著已經被封死的鐵門伸手。
“爺,爺。”他張開嘴,叫了一聲。
但室內除了他,空無一人,沒有任何人能回覆他。
鐵門冰冷,外面除了機械軍敲打金屬的聲音什麼也沒有。
像一隻沒有腿腳的蠕蟲,諾亞一點一點往前爬,鮮血成為分泌的行動液,他爬行著,在冰白地面上留下一條長長的血色拖痕。
散落的白羽像厚實的血地毯,他口中湧出鮮血。
……
【早知道喊爺爺你就能回來,我就天天喊爺爺了,爺爺爺爺爺爺——】
“爺……爺。”
他爬行著,室內迴盪著他一個人的聲音。
耳邊響起神明輕微的嘆息,祂似乎也沒再說些什麼嘲諷之詞。
“爺爺,爺爺,爺爺……”他聲音裡夾雜著哭腔。
【我怕我哪天不叫你爺爺,你就消失了啊!】
【爺爺,不要跳下世界邊緣,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
到極限了。
無論是大腦、體能、失血量、共鳴度,他都已經到極限了。他硬生生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務,在神明的精準計算之下,拖到了“自己的極限之上”的水平。
他眼前是夢幻般的追憶光影。
“爺……爺。”
【爺爺,我們去看鳥展好不好啊,爺爺……】
【爺爺,如果你不會樂器,我可以教你,只要你平時和我說說話,爺爺……】
【爺爺,】
【爺爺……】
……
這一瞬間,他的耳邊,“撲啦啦”的翅膀拍擊聲突然消失了。
一隻全身染滿鮮血的白鳥,突然“嘭”地一聲砸落在他的眼前,它的血濺到他的鼻尖,帶著溫熱的觸感。它是最後一隻存活的白鳥。
它朝他喑啞地叫了一聲,紅色的翅膀拍擊一下,刮過他同樣染血的金色髮絲,好像是想撫摸他,但它眼中親暱的光采很快淡去,在他還沒伸出手的時候,它就已經沒了聲息。
白鳥已經全部死亡,猩紅軟管殺死了它們。
穹頂之下,熾白的燈光搖搖晃晃。身周很安靜。
那些猩紅軟管竟然沒有刺入諾亞的身體,而是停在原地,任由他往鐵門的方向爬,好像是神明在尊重他最後的努力。
“……”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爬到哪裡,鐵門之外,是冷冰冰的機械軍;更遠的地方,是永夜;再遠一點的地方,除了永夜還是永夜。
即使出了一個籠子,二維世界的人們仍然被套在另一個籠子裡,陽光與雨露離他極其遙遠。
只是,他不願意像個死屍一樣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他要盡力向前飛,哪怕只是拖著沉重的身軀貼地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