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見她眼底裡曾有的曠野。
他的手指迅速上滑，翻動著她們之間的聊天記錄。
有關此事的第一條聊天記錄，來自一個星期前。
……
【沈雪：安娜姐，我想放棄治療了。醫生說……我最多隻能再活一個多月了。】
【劉安娜：我尊重你的一切決定，孩子。】
【沈雪：安娜姐，你們正在研究的“雙心手術”……是真的嗎？】
【劉安娜：雖然外界人覺得這個手術堪稱荒謬，但我認為，它只是缺乏合格的實驗，沒有活體能夠讓我們實驗。看似不可能的實驗在真正被實踐前，都會經歷許多的質疑和嘲笑，但我想，如果實驗成功，擁有兩類不同心臟組織的人，一定能夠延長壽命。】
【沈雪：……】
【沈雪：安娜姐，我之前看到的檔案，是真的嗎?蘇明安他，真的也得了絕症?】
【安娜那是驍署醫院的證明，不會騙你。】
【沈雪……】
【沈雪安娜姐。】
【沈雪：帶我離開醫院，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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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安娜：嗯？】
【沈雪：我想，既然已經要死了。那就不如把我的心臟，給他吧。】
【劉安娜：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選擇？你也可以擁有他的心臟。孩子。】
【沈雪：安娜姐。】
【沈雪：我曾經想過，像我這種生下來就有疾的人，活下去有什麼意義……耗費資源，耗費器材，從一睜眼就開始倒數自己的死亡。無法創造，無法給予，連一點痕跡都無法留下，在我死去後，身邊的親人朋友也會逐漸擦去我曾經存在的痕跡。】
【沈雪但有一天，我忽然發現，我也有不想後悔的事。】
【沈雪我突然，突然很想出席他的畢業典禮，我想看到他在聚光燈下閃閃發光，想看他被更多人所熱愛，想看他來我的裁縫店裡，我給他縫製新款的衣物，想看他和我成為報社記者，一起去實地採訪，看見血汗、橫幅、糧食與蔬菜。】
【沈雪我突然，突然很想看見他，走上光輝的未來。】
【沈雪：……我還想和他去看大海。】
【沈雪：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我不知道。我的行為是犯罪嗎？我不知道。】
【沈雪：我只知道，像我這種睜開眼就為了長眠地底的人……已經走不下去了。】
【沈雪所以，即使他怨恨我也無所謂。我只想……只想在我死後，我的心臟依然能在他的胸腔跳動。】
【沈雪：我愛得很自私，在他人眼中也不會被認可。】
【沈雪：但我只要他活著就夠了。】
【沈雪只要他……活著就夠了。】
【劉安娜：……】
【沈雪：對不起，安娜姐。】
【劉安娜：我知道了。】
【劉安娜：我會準備手術，把你的心送給他。】
……
荒唐。
看著這段聊天記錄，蘇明安只覺得荒唐。
他扔掉了手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