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明星君不能離開神相,已然神識微弱,並且此處香火不盛,沒有供奉,他清醒的時間不多,他甚至根本算不上一縷殘魂。
只是意識投射罷了。
這一日,風高氣爽,林父林母慣例去種地挖土去了,今日是個好大一個陽天。
林業白她姐林照青又釣魚去了。
而今世局動蕩,外頭妖獸橫行,到處都是人間慘案。此處或許是有月老庇佑,竟算得一方淨土,方圓百裡,屋舍儼然,人家密集,林家就是其中一個。
據說,林家姐弟出生之時,天清月明,林家草屋有華光照頂,宛如神降。行人紛紛駐足,驟然,傳出一女嬰啼哭,又有金龍若隱若現盤旋上空,很是奇相。
正當眾人議論紛紛,穩婆卻道還有一子,說罷林母便聲嘶力竭,艱難生産,出來了,穩婆卻疑問這孩子為什麼不哭,用力拍打,仍是不哭,像個傻子。
眾人見,那道金龍忽地變了色,彷彿有紅黑之邪氣侵擾,一直苦苦掙紮,不知為何。
更奇的事來了,林母將一姐一弟抱入懷中,女嬰哭著哭著,給了男嬰一巴掌,這無心之舉,竟讓男嬰啼哭,於是便擤出了濁液,化險為夷。
此事被傳揚出去,大家紛紛說姐姐是天降祥瑞,而弟弟則是上輩子造孽,怨鬼轉世。
於是從小到大,林照青便人見人愛。但是林業白則人見人厭,哪怕林父林母待一雙兒女從未厚此薄彼,但這孩子仍不受待見。
還有,林業白鬍言亂語,老是出現夢魘,然後又經常做些殺人作惡的噩夢,嘴裡也不時冒出些神神叨叨的話來,彷彿有病。
不討人喜歡,小夥子倒也無所謂,那就自己跟自己玩兒。
但他發現,自己的夢魘每每去月老廟就會散些許,於是打小就開始愛往廟裡鑽了。
今天,十九歲的小夥子溜進了月老廟,開始悲傷,一個耍賤躺地就開始鬼哭狼嚎:“月老爺爺救命啊!您看看我這臉,再看看我這胳膊,都是林照青那個母老虎給打的!您能不能派個男人把她給收了哇!”
然而從來沒有回應,託夢也沒有。
此處月老庇佑大家,廟宇自然也被當地百姓裝點修繕過,很是整潔,林業白跟老廟主王老頭很是熟絡,今日他又不知所蹤。
所以可勁耍潑皮無賴,滾地上翻來覆去,裝哭卻又沒有眼淚,無聊得很,鬧了一番,爬起來端詳月老爺子的神相。
“好年輕啊你老爺子。”林業白認真點評:“而且還很好看,怪了,這般年輕就當了神仙,為什麼大家夥又都要叫你老爺子?”
林業白無所事事,廟主王老爺子神出鬼沒,今日不在,他嘴饞,拿起桌上的供果就嚼了起來啃得吧唧吧唧,說:“老爺子你不會怪我吧?咱倆什麼交情我打小就認識你。”
一陣陰風吹來,滅了盞廟裡的高蠟燭。
林業白嚇得一激靈,擦了擦放回去,說:“好好好,我錯了老爺子,我給您擱回去。”明明已經被啃了個大洞。
於是又一陣陰風,冷得林業白背脊發涼,見著另一隻高蠟燭也熄滅了,他直了眼,然後拿了回來,小心翼翼問:“咋了?我誤會您了嗎?意思是您請我吃?”
沒反應了。算了,林業白也不多心了,繼續吃了起來,他正想走,可剛跨出去,見著外頭烈日炎炎熱得發慌,回家也沒事,於是又折了回來,打算在廟裡躲陰涼。
“哎呀現在外頭妖物橫行啊。”林業白來來回回轉悠,道:“登天門的又來招新弟子了,可惜,我姐跟我都沒有靈根,只能一輩子種地刨土。嘖~那為什麼他們說我倆出生時天降金龍呢?”
“哦對對對,我姐的金龍,我是個大瘟神。”林業白一口下去咬得很重,憤憤不平道:“憑什麼啊?!而且我幹什麼都不如她!”
“你知道不,老爺子。上次,遇到個大蛇妖,我以為我沒問題,結果差點死了,我姐一把菜刀手起刀落,直接把頭給劈了!啊?啊……她吃什麼長大的,她揹著我吃了什麼好東西?啊!我真的好討厭她。”
“還有最近,黃先生讓抄書,我寫得快,她不想寫就讓我幫她,不然就揍我。行吧,本是同根生,我幫了。結果第二天就被黃先生發現了,我已經很努力地把字寫醜了,黃先生還是發現了。她字真的好醜!”
“然後罰她背書,我以為我姐根本不會的,她居然流利地背出來了?騙子,她在家裡從來不看書,為什麼揹著我偷偷學習?無所謂,反正我每次都比她名次更高。”
林業白嘆氣:“對,我也就文的比她厲害。”
他說著說著,困了,想找個地兒睡覺,拿著蒲團,繞來繞去晃到了神相身後,正想用蒲團當枕頭睡一覺,結果這一扭頭去。
就看到了某憑空出現的長廊。
以前他也來過,就是堵什麼也沒有的牆。
林業白跨過去,看紅紗紛飛,地面飄葉,覺得這一幕很熟悉,但卻根本想不起來,他過去將紅紗撩開,看到了彩墨的壁畫。
心間鈍痛,臉上一涼。
竟然是眼淚不由自主劃下。
“我這是怎麼了?”林業白一摸,覺得奇怪。
壁畫裡的人,仙風道骨,白衣如月,飄渺悠遠不染凡塵。但是,臉上卻被塗了血色的黑墨,像是被誰侮辱,被誰厭惡。
“這是月老爺爺?”林業白看去他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