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歲
陳年年的師父,是個沒什麼話語權的小老頭。
白嵐仙門很小,派別門系也亂七八糟。陳年年他師父易正言,性子和緩,待徒弟倒是都不冷不熱,孕有一女寵得跟公主似的。
老師父不通武藝,主攻學問符籙,盡收的是些農戶鄉野子弟,多數都是學些皮毛就回村裡當教書匠去了。
對陳年年,不算壞但也絕對說不上一個好字。只是這小年輕在師門待得時間久,日常見著,總有些情分面子,更可況女兒待陳年年熟絡。
近日白嵐山花開,踏春嘛。
也吸引了山下的商戶顯貴來串門,陳年年慣例去領了業務牌子做除洗的雜活,攢月石,在仙門怎麼都比在村裡幫廚的強,他不想像父母那樣當農民挖土刨一輩子地。
正專心致志忙著,陳年年感覺肩膀被人一拍,回頭,對上了他師妹的笑臉,嬌俏可愛,說:“年年,你怎麼又在幹雜活啊?有那麼缺錢麼,你整天不也有吃有喝,我們師門苛待你啦~”
陳年年心裡一顫,怕自己身上的灰髒了她衣服,搖著頭,說:“沒有,瑩瑩師妹。我只是不想閑著玩兒。”
“看花呀。”易瑩想去抓他的手,但看到他手上的泥帕子,又還是算了,轉而撚了撚他衣袖,說:“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嘛,金針綠荷呢。”
“我真的不能走,我領了門裡業務牌子的。”陳年年很是為難,但已被易瑩提著衣裳給拉走了,去了那方據說種滿了綠荷的池塘。
“你休息一下,別整天把自己繃那麼緊。就當陪陪你師妹嘛。”易瑩說著,將他手裡的泥帕子拍走,扔了,掏出了自己的淨帕給他擦手。
陳年年惶恐接過,心裡湧起甜膩暖意,點頭,卻不捨得用她帕子,蹲身用池塘裡的水洗手。
“哎,年年你看。”易瑩示意他看去湖心亭上,“那個聞九最近真是得臉,明明是個下品低階鼎爐,卻成色極好,越使竟越深厚,跟他交過的人都說他的靈氣格外純粹,修為大進呢。”
陳年年抬眼看去,只見碧荷赤閣上,聞九一身粉衣亭亭獨立,坐椅子吃著果子。
來往行人無不對他神色審視,上下打量,而他們合歡門聞掌教眉目含笑,掃他一眼滿意,又跟白嵐仙門的掌門醉月真人杯盞交錯。
這聞九也簡直是異類,仍是那張又呆又真的臉,跟散發的無心勾引詭異融洽,自己彷彿真不知道,旁的所有人都想嘗一嘗他這水靈根的滋味。
“白嵐仙門以前從不搞什麼賞花踏春展的。”陳年年突聲嘀咕一句。而後聽得易瑩點下巴,道:“這是合歡門聞掌教向醉月真人建議的。”
合歡門弟子入門,都得改名換姓。
聞九這個名字由來,便是因為他的掌教姓聞,而他又恰好排行老九,僅此而已。
“綠葉紅花……”陳年年皺眉,看去一身粉的聞九,在一群道貌昂然的白衣人裡顯得格外突兀。
今日的他,才是那朵可任人賞玩的花。
當鼎爐的人,無一不是貧苦,走投無路之人。合歡門收留他們,並不是為了謀利,甚至待弟子也從不苛刻,多是他們自己選的這條路。
而今妖族雄霸天下,在弱肉強食的修真界中,合歡門教弱者如何依附強者茍延殘喘罷了。
鼎爐確實可以大富大貴,短暫風光,但可惜過度消耗,無一例外都壽命不長。
陳年年對聞九,還頗有幾分同情惋惜的。可能是他失憶後,活得更真,也性情了些,確實要比以前更討人喜歡了。
“哎,我楚雲飛師兄來了!”易瑩驚喜一聲,然後對那青年招了招手,也不搭理陳年年了,一溜煙就小跑過去尋了那位楚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