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五手一鬆,將被火燒燙的劍丟開,吹了吹自己被灼熱的手掌心,怪了,明明都感覺燒到肉裡去了,手上屁事沒有。
“王牛屎,我回來了,今天晚上吃什麼?”門外傳來爽朗的童聲,張氏之女張巧蘭回來了,提著個書箱小匣子蹦蹦跳跳。
王重五眼神暗暗,忍下煩躁,朗聲回答:“還是你喜歡的辣味麻婆豆腐。”
“回來了,淨手吃飯吧。”張氏對她囑咐道。
張巧蘭點頭,將書匣子放自己屋裡,轉而去了廚房看忙前忙後的王重五,問:“哎,你不是想看書嗎?我給你借了孟母三遷,跪下求我就借給你。”
“我就是隨口一說,難為小姐還記掛了。”王重五對她客客氣氣,專心致志繼續鏟菜,麻婆豆腐澆在四碗飯的上面,光亮色澤而有食慾。
“你果然是牛屎。”張巧蘭吃力不討好,對他也沒了好臉色,端了自己跟她孃的那兩碗,出門之前還氣沖沖地哼了聲嘲道:
“一身屎味兒你別上桌,牛棚裡去吃!”
王重五沒回頭,表情寡淡,習以為常。他端起剩下其中一碗豆腐飯,攪拌混合,然後端去了牛棚,遞給他娘吃飯。
他娘吃飯不用人喂,本來是躺在幹柴上,這下坐正了大口地抓飯吞嚥。同時厚且實的棉被滑了下來,散發出淡淡的惡臭。
又把屎尿拉床上了,昨天才給她洗過。
王重五木著臉,沒搭理。他跨進了廚房坐在灶坑前盯火,端起碗來剛刨了兩口,聽到張氏尖聲吼:“王重五!過來把你娘弄回去!衣裳都不穿光著個腚到處走!”
他閉了閉眼,用力地嚥下幾口油湯伴飯,辣得喉嚨痛。然後起了身,出去把他娘給拽回了牛棚裡去,守著她直到吃完飯。
天色漸晚,入冬寒夜,王重五望向點上了蠟燭的堂屋,心情比席來的北風還要淒冷疲憊。
張巧蘭出來把碗放廚房,瞪了他一眼,吩咐他洗碗,然後回堂屋裡落了門栓。
暖色的光從門縫隙透出來,王重五深知它並不屬於自己,然後徑直離開。他娘佔了牛棚,他長這麼大以來一直睡廚房。
王重五從角落木櫃下拖出一張破布,這床幾件厚布衣就是他今夜的棉被了。
他閉上了眼,轉臉,看到了灶裡那根燒火棍,哦不,劍鞘。王重五喃喃自語道:“要是這劍能賣個好價錢就好了……”
哎——
怎麼就剩個劍鞘了,劍呢?!
王重五騰地起了身,找了一圈,不見劍影,他拎起那劍鞘,發現分明是木製的,經歷暴火淬煉後居然完好無損,光澤如初。
一定是好劍!
天上掉餡餅了,賣了的話是不是就可以有錢帶上娘離開這兒了?
王重五越想越興奮,甚至開了廚房的小窗,藉著月光四下搜尋探去,沒有劍影。
總不能自己長腿給跑了吧?
他還較上真了,又躡手躡腳出了廚房,沿著屋子慢吞吞找了一圈,沒有找著,失魂落魄地再回廚房卻見——
那劍又在了,插回了劍鞘躺得老實。
王重五揉了揉眼睛,認真回憶,確信自己沒記錯,剛才這劍真的是失了蹤的。
他好奇,又想去拔,卻發現自己拔不動。
“怪事,下午不是很流利拔出來了的嘛。”王重五話音剛落,根本沒用力去拔它,劍又很輕松地出來了。
……王重五背脊發涼,心說我見鬼了?
但他玩味一笑,備感有趣,把劍望灶坑裡一插埋灰裡,不在意了,又倒去了幹柴上裹破布睡覺。
鼾聲漸起,像是睡著了。實際上他眼睛微眯,偷偷注意著那柄自己長了腿的劍。
果不其然,沒人動它,自個冒了一截出來,然後又縮了回去。片刻後,又冒了出來,微微顫抖,然後直接跳了出來立在原地。
王重五閉上了眼,安靜裝死。
但他感受到那劍過來了,似乎往自己臉上貼了貼,有點涼颼颼的,然後又沒了動靜。
他猛地睜開眼睛,發覺劍又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