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
大滝悠成覺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重擊。
“她勤勞、善良,所以我一直想把她的故事寫出來,不想讓她的人生毫無痕跡,也不想想她這樣的人永遠不能被看見,隱藏在光鮮亮麗的城市角落。”
大滝悠成冷笑:“就算是真實的又如何,這樣的故事沒有人會看的,而且我想葛葉女士真的存在,也不會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隱私。”
鶴見深雪好看的眉毛擰成一團,“文學不是在寫一個人的故事,而是一群……”
大滝悠成看看手腕上的表,打斷道:“您應該知道簽約作者需要按照編輯和大眾喜好更改自己的文章,這是簽約的前提吧?”
鶴見深雪被噎了一下,閉上了嘴,點了點頭。
看到鶴見深雪的表情,大滝悠成輕掩得意神色,說道:“那就按我說得改,你的女性視角寫的不錯,文筆也偏華美,前面努力學習這段都挺好,就從職場騷擾這段開始吧?——這裡需要加入一個男性角色,英雄救美——”
鶴見深雪想象力豐富,在大滝悠成的描述中,他很快看見了一個設定冷峻帥氣的但油膩無比的無臉男壁咚相貌平平的葛葉。
——為什麼無臉男?因為他不知道什麼男人才叫帥。
大滝悠成:“男人是個富二代——你肯定很有生活,性格冷峻,哦不對,現在流行東京圈佛子人設了,他傾心於葛葉的容貌……”
“……可是設定裡葛葉女士相貌平平。”
被打斷的大滝悠成面色不悅,“長得醜怎麼做女主角,長得醜活該貧困!女人有那麼多時間用來修飾自己的容貌,這是她們的工作,如果她很醜,就說明她們的工作很差勁——”
“——還有,請不要再打斷我了。”
鶴見深雪徹底閉上了嘴,他好像有點明白了自己無法在與眼前的編輯溝通,於是做了啞巴,聽著眼前編輯的滔滔不絕。
一下午。
鶴見深雪輕輕偏頭,躲開了說到激情處的大滝悠成噴出的唾沫,看向自己右側落地玻璃外——
今天是2010年的第一場雪。
紛紛揚揚的落雪在偏藍色的空氣中舞蹈。
“好了,就這樣,以你的文筆和我說的劇情,完全是爆款小說的資質,對了,小說得改個名字,就叫《關於貧窮的我和住在我隔壁的落魄東京少爺對我一見鐘情的那檔子事》。”
鶴見深雪看到編輯將《漩渦》兩個字劃掉,寫了一行字在下面,這是新的標題。
鶴見深雪點點頭,收回了被畫的亂七八糟的稿子,沉默不語。
“時間差不多了,鶴見老師,稿子改完了記得和我打電話,我們再繼續討論。”大滝悠成拿起公文包站起來,其實還能、且還想繼續對眼前這個漂亮學生說教,但喝了一下午咖啡,讓他尿有點急。
道別之後,大滝悠成一面打電話一面沖向廁所,對電話裡的人說,“對對,今天吃中華拉麵,喝啤酒加冰……”
大滝悠成標誌性的大嗓門逐漸遠去,鶴見深雪也有點累了,雖然大滝悠成說的話他一句話也沒聽,但忍耐也需要很大的力氣。
他有些珍惜地掏出橡皮,將被編輯貶得一文不值的白色稿紙上,用鉛筆寫的內容擦去。
大滝悠成用的力氣很大,即使擦掉也留有很深的印記。
他麻木地擦著,很快有水滴落到封面上,同時書包裡的電話響起,他手忙腳亂地擦擦臉,接通電話——
“媽……”
“小雪!快出來!我在紅綠燈等你。”媽媽的聲音被電波扭曲,很急切,“今天下午我要去美國了,爸爸也從監獄裡出來了——我和他一起去。”
“噢——那我……”
“所以我現在就要把你送到宮城。”
“這麼快?!……那、那我的東西呢?”鶴見深雪驚訝地問道,語氣有些哽咽。
幾分鐘後,鶴見深雪坐在了汽車的後排。
後車廂裝不下的書、雜志、漫畫、文稿以及衣服日用品,堆到本不寬敞的後座,他就和書擠在一塊,一本精裝的《百年孤獨》邊角堅硬,把他白得發光的膝蓋戳出紅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