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最近天氣太熱了,也有可能是工作太多。總之他有一些煩躁。
每一次方可擬不能按他預期的出現在家裡,出現在這個他打造的、沒有危險的地方時,他就會想起接到電話趕去醫院的那天。
七月的天真的很熱。
宋憫下車的時候,一股熱氣撲過來,密不透風地包裹著他的周身。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惹人心煩的事有那麼多,那天市內高架特別堵,那天醫院電梯來得這麼慢,那天樓梯間裡有好多沒素質的人在吸煙,那天汗水滴到宋憫的眼裡模糊他的視線。
更惹人心煩的是,這樣的時刻,他不止經歷過一次。
經年累月,無冬無夏。方可擬總是趁他不備就帶著傷回家,弄得他的心後怕到突突跳個沒完。
最惹人心煩的就是方可擬。
他不是上班之前保證自己每天都會平安回家的嗎?
他為什麼不信守承諾?
穿著那麼難看的藍白條紋病號服,掛著蒼白到惱人的臉色,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宋憫好幾次看見他夾起菜來湊到嘴邊又放下,看到他夜裡輾轉反側睡不著又不敢吵醒他。
方可擬永遠這麼可惡。
自己不是說了讓他在家修養到病假結束嗎?
他為什麼總是不聽話?
“過來。”宋憫率先一步轉過身往洗手間走去。
方可擬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只能跟上。
方可擬上班時間比宋憫早,每天都比宋憫先一步起床。電動刮鬍刀聲音很大,所以同居之後他就改用了刀片式。
宋憫垂著眼,把剃須泡沫塗到方可擬的下巴上,剃須泡沫本身的檸檬味底下壓著宋憫的味道:“親屬卡裡的錢你要用,不要覺得不好意思,那是你自己的月工資。
“那個梁朝,我跟他沒關系,如果他再這麼不識抬舉,我會跟他爸商量換一位對接人。
“你不要這麼能吃醋,好不好,方可擬?還有八天你的病假就要結束了,這幾天就老老實實待在家裡行不行?上班之後每天都要給我發訊息,行不行?”
冰涼的刀片在方可擬的臉上滑動著,後者張張嘴,想說什麼。宋憫固定住他的下巴:“別亂動。”
宋憫像是在跟方可擬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你這幾天有好好吃飯嗎?”刀片停住,宋憫問。
“現在可以說話了。”
方可擬才張口:“吃了。”
“吃了什麼?”宋憫抬眼,琥珀色的瞳仁很明淨。
方可擬心頭一亂,好久沒有宣示存在感的心髒撲通撲通跳起來:“就是食堂的菜。”
“昨天上午九點,你在小區門口的早餐店買了一個素餡包子,下午兩點,你在我公司對面的便利店買了一個打折的飯團,連瓶水都沒買。”
宋憫的語調那麼平靜,眉尖卻一抖一抖地顫動著。
宋憫要哭了。方可擬想。
因為方可擬的心也開始酸脹起來。
宋憫:“離婚的話,我不想再聽見第二遍。”
宋憫:“你不是真的想離婚,你只是老毛病又犯了。”
宋憫:“你失憶了,我不怪你。”
方可擬動了一下,他知道宋憫誤會了,想解釋。
只覺得微微一疼,宋憫移開刮鬍刀,方可擬的下巴上留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傷口。一線鮮紅的血從傷口當中洇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