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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夫人懷上第二個孩子時，醫生告知他們那是一個女孩。

喻先生陪伴妻子從醫院産檢回來，開啟車門。香樟樹的濃密的綠蔭下，夫妻倆神情一般的溫柔，妻子笑著捏了捏剛好放學回來的少年的臉頰，開口逗他道：

“哥哥要有妹妹了，開不開心？”

他臉上不常有情緒，從小就不像其他孩童一樣親近父母，但得知是妹妹，他眼睛忽然一亮。

很不可思議的，他喜歡妹妹。

一個漂亮的，乖巧的，會軟軟地喚他哥哥的女孩子。他比她早來到這個世界，提前知曉了什麼東西是危險的，什麼東西是美好的，他會呵護著她長大，給她想要的最好的一切，他們有著世上最親密無間的血親關系，她會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全心全意地眷戀他，依賴他。

父母給妹妹起了一個小名——媛媛。

他開始期待媛媛的出生。

九月，空氣裡是馥郁的桂花香氣。

母親在搖椅裡睡著了，他靜靜地等候在一旁，手中是剛從花房摘下的還沾著露水的花枝。

媛媛不愛吃飯，很挑食，母親因此消瘦了許多。

母親睜開眼，看到是他，臉上綻出笑容，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身邊。

“送給妹妹的？”母親瞥見花枝詢問。

他點了點頭，坐下來，同父母仍是話語寥寥。

不知道媛媛是否喜歡安靜。他思緒發散，想到以後，如果媛媛喜歡熱鬧，他也可以陪著她。

母親忽然問：“要不要對妹妹說點兒什麼？醫生說妹妹已經可以聽到周圍的聲音了。”

他愣了愣，沉默片刻，垂眸看向母親小腹隆起的位置，還有三個月，他就可以看到媛媛。

他認真地告訴她：“我喜歡你。”

母親被他鄭重其事的模樣逗笑，嘴裡輕輕哼起悠揚的曲調，慢慢撫摸著小腹道：“妹妹聽到了嗎？哥哥在說喜歡你呢。”

媛媛出生的前一個月，他畫了許多張素描，母親已經住進醫院調養，每次去病房探望，他都會帶一張最新的畫。

畫中是少女的輪廓，濃密的長發垂到腰際，裙角飄揚，亭亭玉立，眉眼卻是模糊的。

全家人都知道他對妹妹的喜愛，父親看了一眼好奇道：“這是妹妹長大後的樣子嗎？”

母親卻沒如往常一般露出笑容，她把那張畫折了起來，眼底浮上淺淺的憂慮。

媛媛不是一個女孩。

連醫生都很震驚，這幾乎是不應該發生的事情，只有母親彷彿是鬆了一口氣似的，她生産之後十分虛弱，勉強抱著剛出生的小小嬰兒，靠在床頭，望了眼同樣在産房外等候了一天的他道：“哥哥不想看一眼弟弟嗎？”

他沒有邁進那道門。

在大人們的喜悅和驚訝中轉身離開了病房。

不得已接受喻初源，是六年以後的事情。

父母乘坐的汽車在途徑一段山路時不幸出了意外，收到訊息的他不得不中斷國外的學業，匆匆趕回國內籌備父母的葬禮。

年幼的喻初源懵懂地跟在他身後。

下葬那天天空飄起了細雨，他一隻手撐著傘，傘面傾斜，將幼弟納入傘下，自己的半個肩膀卻露在外面。

父母的突然離世除了讓他感到一絲哀傷外，更多的是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冷徹骨髓的孤獨。

他清楚地看到，終此一生，再也不可能等到媛媛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