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蘇將軍捨不得穿棉衣,又因為戰事緊迫,連睡覺的時候都不敢脫下戰甲,每次帶領將士們外出廝殺回來,身上沾了血水,連帶著那盔甲都凍在了身上,想脫都脫不下來……”
“蘇將軍也捨不得多點炭火,就只能用身體的體溫一點一點的將盔甲上的寒冰捂化,有時候凍的連毛筆都拿不住,就只能讓人代筆。”
“可是啊,還沒等蘇將軍身上的寒氣徹底散去之後,她又得重新上戰場廝殺……”
老太太說的情動,蘇九蔻這般堅強的人,也忍不住想要淚目。
那時候的她似乎把戰爭和吃苦當成理所當然的事情,她熬過了安卿裴安排給自己的那無窮無盡的訓練,避過了京城中的聲色犬馬,也度過了在明德帝身邊做臥底的那良心不安的日子。
直到她被派遣在外,帶著數不清的將士們在外近十年如一次的廝殺。
夏日的傷口潰爛,冬日裡寒氣入骨,她落下了一身疤痕和傷痛,哪怕以後天下太平了,她也常常因為舊傷難以安睡。
她以弱小的身板擋在了百萬將士們身前,風一程,雪一程,刀光劍影又一程。
她護住了身後城池的一方安樂,也護住了南安皇城之中的奢靡華麗和明爭暗鬥,就在她以為自己足夠堅強的時候,卻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太太一語道破了她那些從未有人知道過的辛酸和艱難。
老太太離開之後,又有許多老人們省下了自家的炭火,三三兩兩的送給自己。
南安皇城之中的奢靡人家看不到遠行軍人們的痛苦,依舊還沉浸在自己的利益鬥爭之中。
佔領了整片江南富庶之地,物資充足的敵軍也從未體會到這種幾乎能把人逼得絕望的窘迫。
甚至連自己帶領的軍士們也常常會因為自己將軍的身份,而忽略了自己不過是個普通人。
可是那些看起來只是累贅的老人們,卻盡了他們最大的能力,想要保護自己。
可是一朝兵敗,淮南叛軍入城,那些可愛可敬的老人們都死在了他們的屠刀之下。
蘇九蔻第一次如此痛恨一個人,也是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決定。
直到後來,蘇九蔻重整軍隊和花緋月帶領的叛軍對上,她們二人終於在滿城汙血和屍體之中面對面的談判。
花緋月身旁帶著垂著眸子,臉色有些不好的顧疏桐,在一群身強體壯,裝備精良的護衛們的保護下,一臉溫良無害的對自己笑。
她讓人帶來了一位倖存的老人,然後當著自己的面一刀將老人的頭顱砍下來。
接著,她厭惡的扔了手裡的刀,避開那滿地飛濺的鮮血,輕蔑的抬著下巴問自己:“蘇將軍赫赫威名,小女子早有耳聞,只是小女子有一事不明……”
“就這麼些連我一個弱女子都能輕易殺死的廢物們,為什麼值得蘇將軍如此費盡心思的保護他們?”
沒有預想中的憤怒,蘇九蔻甚至沉默得過分,她很認真的想花緋月的問題,到底為什麼呢?
可能是因為,方才剛剛被殺死的那個老人曾經跑遍了整個城池,撿了許多被遺棄的枯木,親手燒成炭,哼著小曲兒給自己送來吧。
可能是他們省下了自己的口糧和衣物,無怨無悔的送給將士們吧。
蘇九蔻想了很多,卻一直沒有回答花緋月的問題。
花緋月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然後繼續問她:“南安的皇子們忙著在朝中拉幫結派的奪嫡,朝中的大臣們為了自己的利益明爭暗鬥,老皇帝作壁上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