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樣?喂,錯的不是聯邦軍和ALAWS嗎?是他們只會用殺人來解決問題,怎麼你反而覺得是我們有罪了?”馮恩瞧見旁邊的裝甲車殘骸旁有幾個還在艱難地爬行、遠離戰場的聯邦軍士兵,便隨手把附近的MS殘骸甩向他們、結果了這些人的性命。“再說……再說,他們總得為對抗地球聯邦做些什麼。自己沒能力殺傷更多敵人,就應該拿性命給有能力這麼做的人爭取時間,我這幾年裡和其他抵抗組織合作時也是這麼做的。”
不積極主動地和地球聯邦為敵的所有平民都是地球聯邦的幫兇——比這更過分的話,馮恩先前也對戰友們說過多次。純源組織之中最為極端的分支機構正是以此為依據將全體地球聯邦公民視為不共戴天的仇敵、無差別地在世界各地專門發起針對平民的襲擊。或許部署這些襲擊行動的純源組織分支機構負責人相信打破部分地球聯邦公民和平的生活環境有助於推動更多人反對聯邦,遺憾的是事態的進展與他們的預期恰恰相反。
由於純源組織的部分盟友例如GLA和天人組織對類似的襲擊持強烈反對態度(尤其是考慮到天人組織中有不少KPSA受害者),接受了建議的純源組織曾經認真地考慮約束世界各地分支組織的行為、避免純源組織對地球聯邦的反抗反而鞏固聯邦公民對ALAWS的支援。儘管如此,起初作為鬆散的舊國家派反地球聯邦武裝組織聯盟而建立的純源組織對分支機構缺乏相應的約束力,加之以嚴厲措施制裁相應分支組織容易導致嚴重內訌和影響反聯邦武裝組織之間的團結,其結果是純源組織對過激報復行動的制止流於形式、缺乏勸告之外的實質性手段。
只有在已淪為戰場的蘇伊爾王國的土地上,不管不顧地襲擊一切目標的戰術看上去還能為反抗地球聯邦的事業做出些貢獻。把蘇伊爾王國的每一寸土地變為抵抗侵略的前線、將王國的每一名臣民化為堅定的戰士,無疑能夠使蘇伊爾王國抵抗更長時間、消耗地球聯邦作戰部隊的更多兵力。
在8月底的聯席作戰會議上,蘇伊爾王國出席的高階將領向參戰的反聯邦武裝組織負責人彙報了開戰後蘇伊爾軍隊的損失情況。表面上來看,蘇伊爾王國在戰爭爆發的最初一個星期裡成功地抵禦了地球聯邦部隊的入侵、沒有過早地迎來被完全封鎖在內陸沙漠地區的命運。但是,蘇伊爾王國的MS部隊(主要由各種渠道獲取的最後一代非GN粒子技術主力MS組成)在連續多日的空戰和地面戰鬥中損失慘重,哪怕蘇伊爾軍隊和各派反聯邦武裝的技術人員夜以繼日地維修那些嚴重受損的MS,損失的MS數量仍超過了200。如實說明了不容樂觀的兵力和裝備損失狀況後,蘇伊爾王國的軍官們請求在場的反聯邦武裝組織領袖——以純源組織和GLA為首——繼續調兵遣將、幫助蘇伊爾王國抵擋地球聯邦的侵略。
“就目前的外部輿論情況來看,地球聯邦平民對這場戰爭的支援沒有受到削弱的跡象。”出席會議的純源組織代表是中東地區第3支部的支部長克勞斯·格拉德(Klaus Grad),這個即將滿30歲的德意志青年和黛芬妮·貝迪利亞等人有著相似的背景,正是做出了類似選擇的人們構成了純源組織早期的骨幹。“抵抗需要繼續下去,我們在地球聯邦內部的戰友正在想盡一切辦法扭轉目前的輿論。另外,敵軍對邊境地帶的封鎖並沒有那麼徹底,有許多不願全身心投入這場戰爭的敵軍指揮官會願意幫我們運輸必要的武器裝備和支援部隊。”
“GLA也在從非洲調遣支援部隊,我們會和蘇伊爾王國的人民並肩作戰直到最後一刻。”代表GLA參加會議的阿杰姆貝也連忙表示,GLA會不遺餘力地投入到對抗地球聯邦的戰爭中。當然,若是所謂的支援部隊半路上遭到敵軍攔截而無法抵達蘇伊爾王國境內,純源組織又不能代他把援軍運來。“初步估計,我們還可以從各地抽調40架MS……”
“單獨與你們合作的天人也在生產製造更多高達,真是個好訊息。”格拉德支部長顯然還不知道另一夥生產了許多黑色塗裝第二代高達而且從來不參加任何會議、只以突如其來的支援作戰方式參與戰爭的假天人組織和GLA以及新天人組織之間實為競爭對手,他只當GLA一方盡職盡責地保密、以免天人組織因重要成員資訊外洩而受到地球聯邦的針對性打擊。“不過,他們的作風,似乎和你們希望我方改正的作風有相似之處。”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明知在座諸位都恨不得用極端手段報復地球聯邦的羅馬黑人故作困擾地說,勸深受其害的人們對地球聯邦的幫兇手下留情反而會使得那些人懷疑自己的立場,“說到幫兇,格拉德支部長,我有個小小的疑問。如果,地球聯邦的大部分公民在承受了戰爭帶來的負面影響並見到了前線的更多慘劇後不僅沒有反對戰爭,反而更熱情地支援聯邦將戰爭進行到底……我們又該怎麼辦?”
“不會出現那種事的,阿杰姆貝先生。”格拉德支部長起身對帳篷內的其他反聯邦武裝組織頭目們說,一旦地球聯邦把這場戰爭發展成為大屠殺又不採取相應的資訊管制措施,已把太陽能戰爭時期的回憶甩在身後的地球聯邦公民們就會逐漸擁抱反戰思潮,“生活在北美、西歐、東亞的聯邦公民們會一直面臨這樣一個問題:本應過著與世無爭和平生活的他們為什麼要為了阿拉伯而死?”
那當然是因為中東地區各國在多年前的太陽能戰爭中與支援它們的國際企業險些把戰亂帶給全世界,羅馬黑人有些無奈地想著。他聽格拉德支部長說話的口氣就好像地球聯邦內部有權威人士保證充分了解真相的聯邦公民一定會識破地球聯邦的宣傳攻勢一樣,然而處在地球聯邦不同層次社會群體中的麥克尼爾等人給他提供的資訊卻證明並非如此。讓第一次太陽能戰爭爆發以來不知第幾次成為世界動盪之源的中東地區早日恢復徹底的和平,是大部分地球聯邦公民對國際事務理解的一環。荒誕的是,被蘇伊爾王國和反聯邦武裝組織普遍視為災禍之源的地球聯邦近日還在向曾經多次受到核彈襲擊的地區部署警察和士兵、防止報復中東地區居民的復仇主義論調伴隨著大規模市民遊行而蔓延。
“我開始有點擔心了,博士。”回到駐地的阿杰姆貝收到了剎那等人成功地阻擊從紅海方向登陸敵軍的訊息,鬆了一口氣的他得趕快考慮下一個有助於壓制敵軍的火力部署方案了。在那之前,他還有些時間把自己的憂慮告訴色雷克斯博士,雖然對方多半不會說些安慰他的話。“萬一蘇伊爾王國無論如何都無法——你應該換身衣服的。”
“我剛從戰地醫院回來,薩爾沃。”裹著頭巾、只露出一雙眼睛的阿拉伯生化專家沒好氣地對羅馬黑人說,他得確保輕傷員有機會返回戰場、重傷員有可能被安置在安全地區從事其他工作,“這件衣服上的血腥味,不及你所崇拜的那些【文明人】西服上的萬分之一。把話說得明白些,你是在擔心我們所有人都被地球聯邦一口氣打垮、跑也跑不掉地被抓走接受審判?”
“當然了。我剛剛知道,蘇伊爾王國已經損失了超過一半的主力MS,這才一個星期而已。”使勁壓低聲音的羅馬黑人有些心神不寧,他擔心自己無法完成麥克尼爾的計劃、帶領如今被孤立和敵視的人們以和平的方式迴歸地球聯邦的懷抱。“……聯邦軍和ALAWS部隊實在太多了,就算VEDA故意制定不利於他們的戰術——而且機率實在不高——他們光憑數量優勢也能輕鬆地把我們打垮。”
“別找我想辦法啊,你說了我在進入蘇伊爾王國後最好去做些救死扶傷的工作,我也很享受這種感覺。”色雷克斯博士摘下手套,把它們扔進了消毒池裡。他不能輕易地丟掉這副手套,任何物品在受到愈發嚴重封鎖的蘇伊爾王國都很寶貴,“你也很清楚,能拖延時間的方案就只有那個。即便核心仍為宗教,聖戰不必總是以宗教的名義來發動。”
“哦,是啊,這裡可是阿拉伯半島。”阿杰姆貝一聽到色雷克斯博士說要動員更多平民便提高了警惕,他得儘可能地阻止對方在平民中建立廣泛的威信。否則,GLA將不再服務於來自其他平行世界的他們拯救自由世界和人類文明的事業。“也許你的想法是正確的,可……我不太適合站出來號召這裡的人們。”
“你害怕王室察覺到我們的真實計劃?”
“不是那個。給被解救的準太空移民發表些講話,我還勉強辦得來,但你所說的全面動員需要絕對的信念核心和相當程度的外部壓力。”在第二次GLA戰爭中崛起的羅馬黑人回憶起了EU那些或多或少都在模仿埃瑟林的政客和軍人,其中卻沒有湧現出第二個埃瑟林。“國王和王室很礙事,他們不可以成為這核心。”
“我也不適合。偶像崇拜固然是一種危險的心理疾病,人會對一定範圍內可感知、可接觸的東西產生親切感和敬畏感又是人之常情。”動作遲緩地戴上了墨鏡的色雷克斯博士沉重地說,就算自己放棄躲在幕後、依靠中介發號施令的作風並從醫生身份入手重塑自己的形象聽上去可行,眼下蘇伊爾王國的子民卻更需要戰士。“你先讓我想想……有一個人可能適合扮演這樣的角色。”
“誰?”阿杰姆貝眼前一亮,他這時也不在乎什麼武裝蘇伊爾王國平民和唆使平民對地球聯邦部隊發動自殺式襲擊的後果了。戰場上子彈無眼,他和色雷克斯博士隨時都可能在聯邦軍的突襲中粉身碎骨。“……我實在想不到了。看上去合適的人很多,能得到各方一致支援或至少不受到強烈反對而且又不會威脅到我們的人選卻寥寥無幾。”
“我是說剎那。”
阿杰姆貝認真地思考了幾分鐘,想要反駁又一時間不知該從何處入手。曾經身為KPSA兒童兵的剎那有過最狂熱、最執迷不悟的一段人生經歷,日後被天人選定為第三代高達駕駛員的他也只是將一種偏執轉化為了另一種而已。過去的剎那為了真神的淨土而戰,今日的剎那則把自己奉獻給了由抽象的原則匯聚而成的無形之神,與剎那並肩作戰多時的阿杰姆貝仍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這微妙的雜音。
剎那自己似乎還沒意識到這一點——但他卻能清楚地意識到和自己處境相似的人有多麼不可救藥。
“……能行嗎?他可是個……”阿杰姆貝的喉結上下滑動著,吞吐著他的不安,“……連異端或異教徒都算不上,是個對神持有敵意又不算無神論者的不信者。”
“那就對了,他有一雙沒被現代文明和教育汙染的清澈眼睛,這一點很重要。”色雷克斯博士抖了抖長袍,準備返回自己的工作崗位,“另外,也不要只顧著考慮前線的戰況,屬於我們的這場戰爭可是同時在前方和後方進行著。沒人會願意看到一個反聯邦武裝組織接手目前全世界最強大的孤立國家,包括其他反聯邦武裝組織的成員。”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