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來就沒回收什麼屍體……你看,他們要麼飄到我們找不到的位置了,要麼已經化為灰燼了。”麥克尼爾十分誠懇地告訴馬卡洛夫,假如馬卡洛夫確實認為有必要連著支離破碎的黑色傑達斯型MS駕駛員屍體一起回收,他願意看在雙方目前是盟友的面子上盡力而為,“當然,您也清楚,這需要耗費我們許多時間和精力……”
“我不會白白讓你們在茫茫太空中搜尋。如果你們成功地找到了它們,我會向你們分享一些……配得上這種付出的機密。”馬卡洛夫像吃了蒼蠅一樣憋著滿心的不悅同意和麥克尼爾繼續做一筆交易,“另外,我們也沒有興趣在即將到來的戰鬥中協助維甘軍。假如你需要颱風中隊的協助,這也不會影響我們的交易內容。”
得到馬卡洛夫的保證後,麥克尼爾故作輕鬆地笑了笑,稱他們之間肯定還有不少共同利益值得探討。打發走了馬卡洛夫後,麥克尼爾又同時和羅根、德羅、安德烈·馬爾科夫等人建立了通訊。他觀察著螢幕上掃描到的維甘軍載具訊號,稍微猶豫了一陣,開口道:
“……我們來讓敵人主動開第一炮,但優勢在我們這邊。”
“那東西目前還沒被敵人發現,不過啟動後有大約三秒響應時間……足夠敵方的MS駕駛員找到並將其安全摧毀了。”馬爾科夫是眾人之中唯一的【陌生人】,但他已經憑藉著先前的戰鬥和麥克尼爾等人快速建立了脆弱的戰友關係,“你的秘密手段,最好能夠派上用場。如果我們失敗了,在我們藏身的勢力受到外界過分關注之前,馬卡洛夫會先自行進行內部整肅。”
“敵人的XRounder能力增幅頭盔存在一個巨大的漏洞,這個漏洞是為了方便讓XRounder遠端控制他人軀體甚至意識而【故意】設計的。我們都已經見識到了這一特殊設計的致命影響,不是嗎?”麥克尼爾說著,把右手放在了頭盔外緣,他的視野中逐漸浮現出了兩個熟悉的人影,“……過了今天,敵人就會意識到這一點並採取補救措施,但他們今天什麼都做不了。”
“我們等你的訊號,邁克。”羅根向參加討論的其他人說,援軍還有幾分鐘就到,維甘軍肯定同樣察覺到了這一點,“轉機終於到了,沒你預想的那麼遲。”
麥克尼爾一一鄭重其事地向戰友們點頭,然後結束了通訊。駕駛艙內僅存的燈光忽明忽暗,催促著他快些沉入夢想,但遠方爆炸產生的閃光又時不時地喚醒他有些疲倦的內心、提醒著他正視自己先前有些賭氣地向羅根說出的目標。為了有朝一日能得償所願,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而且以後必然要做出越來越多艱難的決定。在這裡輕言放棄還為時過早,他一生中應對過比眼下的局面更加艱難的考驗……無非那時的情況並不這麼令人無從下手罷了。
“其實……我是說,我沒有把巧合考慮為作戰方案的必要一環。”麥克尼爾獨自一人在駕駛室內自言自語著,沒人知道他在和誰交談,“多謝你們了,我一定會盡早把你們帶回來。”
“嗯,我很感動。”駕駛艙裡響起了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原來是李林不知何時倒掛在了麥克尼爾頭頂,“沒想到您其實是這樣的人,麥克尼爾將軍。”
“不,剛才那不是對你說的,你明明知道這回事。”麥克尼爾又深吸了一口氣,把雙手都放在頭盔上,“不過,要是你能向我透露些關於馬卡洛夫或者第三方挑戰者的情報,我會非常感激的。說不定我會僱傭些和斯塔弗羅斯差不多的傢伙在其他平行世界組織些專門負責崇拜你的小型民間宗教,有興趣嗎?”
“免了,麥克尼爾將軍。”李林又把身體縮回了駕駛艙內壁另一側、溶入了一片黑暗中,“那可稱得上名副其實的大不敬。”
目前,麥克尼爾等人所處的第一艦隊處境不妙,但維甘軍的情況也算不上勝券在握。聯邦軍宇宙艦隊主力馬上就會抵達戰場,即便維甘軍此時悍然開戰並殲滅第一艦隊,也斷然難以戰勝隨後趕到的聯邦軍主力。原先的戰略目標已因為滅絕派維甘軍擅自行動而告吹,有些較為理智的維甘軍指揮官試圖勸說傑哈特撤離戰場、改日再尋找啟動地球降落作戰計劃的機會。
有人主張鳴金收兵,自然有人主張取得相應的戰果後再考慮撤離。雙方爭執不休,給了年輕且並無更多戰功的傑哈特以很大的壓力。正當這位需要以更多勝利安撫眾人異議的總司令打算制止爭論時,突然有維甘軍MS再次向聯邦軍開火了。這一炮同先前交戰過程中的誤擊完全不同,戰場上的維甘軍都將此視為重新開戰的訊號並不約而同地加入了戰鬥,而大罵維甘人果然不值得信任的第一艦隊將士們也不得不按照艾納斯中將的命令予以堅決還擊。
傑哈特倒沒必要為此責罰手下:對地球人的仇視算得上維甘人的共識,而且不會因為滅絕派維甘軍的瘋子試圖連著地球生態環境一併摧毀而有所減輕。不過,身為維甘地球佔領軍的總司令,他必須確保自己對麾下部隊的控制權,因而他還是在戰鬥白熱化之前要求手下查清戰鬥的起因。然而,最先開火的MS駕駛員卻堅稱自己記不清當時發生了什麼。此外,還有其他幾名幾乎同一時間行動的MS駕駛員也表示,自己當時並沒仔細考慮情況,只是憑著本能攻擊敵人而已。
這種接近被幻象影響後特徵的描述讓傑哈特有些費解,但他沒有時間猶豫了。分佈在維甘軍宇宙艦隊之間的一艘宇宙戰艦殘骸中猛然間爆發出了時隔將近200年終於重臨人間的火球,來不及逃離的維甘軍將士眨眼間便形神俱滅、從世界上被徹底抹去。
局勢變化得太快,維甘軍宇宙艦隊直到幾秒鐘之後仍不清楚戰場上發生了什麼。幾十年來,聯邦軍從未在戰場上使用過什麼殺傷力和殺傷範圍巨大的超級武器,因而聯邦軍只會以常規方式戰鬥已成了維甘軍的共識。這種共識在過去幾十年中許多次幫助維甘軍識破聯邦軍故弄玄虛的欺詐、促使維甘軍將士們心無旁騖地堅持戰鬥,唯獨這次反而成了讓成千上萬維甘軍將士送命的催命符。
包括艾納斯中將在內的聯邦軍官兵都大吃一驚,但他們不會為此好奇太久。機會就在眼前,他們沒有理由錯過重創甚至全殲維甘軍主力的機會。面對屬下的疑惑,艾納斯中將堅稱這其實歸功於自己提前安排的陷阱,並暗下決心等戰鬥結束後認真地調查舊國家派武裝的真實情況。
和平分別的希望已被粉碎,地球人和維甘人再度投身於你死我活的絞肉機。只有那兩個飄浮在戰場上空、以完全不同的視野觀察著戰場的局外人得以暫時鬆一口氣,他們兩人都鼻青臉腫、遍體鱗傷,看上去和他們生前往往以最風度翩翩的形象向世人展示的一面格格不入。
“所以,您已經以實際行動做出了自己的回答。”天西賢治身上的黑色皮衣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像是從工廠裡臨時撿來的工作服,“這不值得奇怪。比起我,您當然更信賴和您姑且屬於同一個文明體系、信仰同一類宗教的他。”
“和你們見面的第一天我便說過,我想要結束人必須和人鬥爭的歷史。”埃瑟林目不轉睛地看著等離子潛航導彈發生爆炸的位置,那爆炸吞噬了大約三分之一的維甘軍宇宙艦隊並殺死了大量維甘軍將士、留下了許多無人控制的空殼,“要結束這樣的歷史,便不得閉上眼睛假裝它不存在。”
“不,我們在大部分時候尋求相同的願景。”天西賢治有些氣餒,他不願承認埃瑟林明顯傾向麥克尼爾的事實,“缺乏遠見者註定需要更具有遠見的人幫助他們認清現實。”
“尤里·納爾莫諾夫當年也是這麼想的。”
天西賢治的下句話噎在了嗓子裡,他發現埃瑟林永遠能把一生之敵的所作所為拿來當搪塞自己的藉口。
“那是……另一回事。”日本人青年忍不住冷笑起來,他並不想以更尖銳的語言指出埃瑟林在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前夕的部分執政失誤案例,“不這麼做,我們又要如何避免心痛地目睹著我們的同胞被那些別有用心之人誘惑著去參加一場除了摧毀一切之外什麼都不會帶來的【革命】?你們盟軍只是三度打敗了我們的軀體,APA卻奴役了我們的靈魂。”
“騎士註定要倒在火槍下,天西。你雖厭惡長間,卻和他犯了一樣的錯誤。”埃瑟林轉身看向天西賢治,他那高深莫測又堅毅的複雜神色與那西班牙城市廢墟上的知名歷史影像逐漸合二為一,“你剛才問我要怎樣去戰勝革命,我可以明確地回答你,若要戰勝你的敵人,就有必要了解、運用乃至劫持他們的手段。這手段,就叫做【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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