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是之前出問題的,而是就在剛才突然間發生故障的,我剛剛確認過。”雷鄭重其事地拍了拍老格蘭傑的肩膀,“中央計算機監測到的情況表明,導致故障出現的,是你的指令。”
“就是說,是我下令把它弄壞的?”
“差不多。”
“那這不是成功了嘛。”老格蘭傑不禁哈哈大笑,他先前聽雷和王紅斌等人討論【見證人】應該具備的功能時就得知這些人非常想要絕對中立而且忠誠於計劃的【見證人】能夠擁有在短時間內消除叛徒威脅能力的功能。毫無疑問,直接把智慧電子裝置搞得一團糟絕對算是其中一種有效的辦法,“有這種能力,以後就根本沒必要擔心我們之中出現間諜了。”
“你確定?別忘了,自始至終我們都是透過安裝了專門裝置的儀器來完成實驗,如果現在隨便讓你清除一臺裝置內的資料或是竊取資料,那又是另一回事了。”雷的臉上沒有喜悅之情,他反而一本正經地教訓老格蘭傑不要在這時過早地慶祝,“好,就按你說的,把一切搞亂……那如果是需要獲取資訊呢?”
原美軍王牌飛行員莞爾一笑,“這些是以後的事情了,夥計。別一直緊繃著神經,我們已經取得了階段性的成果,應該小小地慶祝幾分鐘,不是嗎?”
“好,你說得對。”雷退後兩步,伸出了右手,“為了紀念我們又取得了階段性的進展,大家一起來慶祝兩分鐘吧。”
就在兩人握手的瞬間,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下來,連他們的動作也靜止了——這只是正在被外界的某人播放的錄影的一部分而已。隨後,一個人影穿過半空中的全息投影,出現在了握手慶祝的兩人形象前方。
“格雷戈裡·格蘭傑……好久不見了。”仍然穿著為亞歷杭德羅·科納工作期間那套侍者服飾的利邦茲居高臨下地站在臺上,俯視著下方被數個穿著相同制服的人按住的已被五花大綁的格雷戈裡·格蘭傑,“很抱歉,我最近一直很忙,所以直到現在才終於有時間來解決我們之間的一點……小小的糾紛。”
和錄影裡的馬爾科姆·格蘭傑有著相同樣貌的【變革者】冷笑了幾聲。比起直接透過思維交流,他認為用語言尤其是激烈的語言來交流更能表現【誠意】。“休想說服我和你合作,利邦茲·阿爾馬克。你可能以為我願意協助佩恩就等於願意協助你,但你和佩恩的處境是不同的。幫助佩恩打敗你們,我才有可能從VEDA還有舒亨伯格計劃的支配下解脫,而如果我協助你們……你看我像是自由得無聊了、要給自己找個奴隸主的樣子嗎?”
這間富麗堂皇的屋子裡,除了格雷戈裡·格蘭傑之外,另有幾十名青年男女。他們穿著風格相似的制服,有著不同的樣貌和堪稱五顏六色的頭髮,而他們之間的另一個共性則是普遍偏向中性的長相。這些【變革者】之中,年齡最大的那一批可以將其誕生日追溯到舒亨伯格計劃正式開始的22世紀初,而年齡較小的可能只被創造出來十幾年而已,但不變的是他們共同的驕傲。他們是被舒亨伯格,或者至少是舒亨伯格計劃,創造出來引導人類走向團結統一和平的美好未來的,因而自然也要比短視的人類【高階】許多。
……但現實和美好願望之間的反差往往會大得令人驚訝。和高高在上地支配人類的命運不同,許多變革者在過去兩百年間的經歷並不美妙。他們以十年或二十年為週期過著由VEDA塑造出來的虛假生活,等到時候一到就會被VEDA回收、開始下一段人生,並完全忘記先前的一切經歷。凡事總會有例外,極少數變革者在VEDA執行回收程式的過程中由於某些主客觀原因而沒有被正確回收,並因此獲得了先前的全部記憶(以及回想起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遺憾的是,出現在這間屋子裡的變革者們多半沒有類似的經驗,他們也無法體會到格雷戈裡·格蘭傑所說的一切。相反,麥克尼爾那時對格雷戈裡的訓斥在他們聽來更悅耳一些——工具就要有工具的覺悟,畢竟變革者裡也有高低之分。
正因為他們誰也無法理解格雷戈裡的處境,加之類似格雷戈裡這樣的變革者過去也給他們添了不少麻煩,這些變革者對於利邦茲試圖拉攏格雷戈裡一事感到十分不解。領袖不必向屬下解釋什麼,領袖的言行就是準則,況且利邦茲·阿爾馬克所尋求的遠遠高於世俗意義上的領袖地位。
“你能夠活到現在,是因為你我同屬【第二監察者】。銷燬你的全部資料、清理你的生物終端,或許更簡單一些,但那樣一來【第二監察者】的許可權可能會被重新分配給其他人……你也不希望看到你的能力落入只認舒亨伯格計劃的不懂變通的那些傢伙手裡,對不對?”利邦茲順著樓梯走下,來到格雷戈裡身邊,再次勸說對方加入自己的陣營,“不要搞錯了報仇的物件,格雷戈裡。害了你的,可不是我們。”
“聽上去你以此而自傲,可我卻煩惱得不得了,利邦茲。【第二監察者】,就是導致像我一樣的人承受過去那一切苦難的根源……”格雷戈裡·格蘭傑活動著軀體,試圖掙脫身後變革者們的牽制,但他一個人又哪裡能夠敵得過在場幾十人聯手壓制,“哼……跟你合作也無妨,只要你能讓我們獲得自由,我不介意。作為條件,我希望你提供另一個【第二監察者】的情報……我會把那人解決掉。”
“歡迎加入,格雷戈裡·格蘭傑。”利邦茲示意手下們解除對格雷戈裡的限制,緊接著安裝在格雷戈裡脖子和四肢上的拘束裝置便全部自行脫落了,“人類的未來、世界的未來都掌握在我們的手中,和我們合作是正確的選擇。畢賽德·佩恩過於短視,他只看到了我們變革者優於人類的一面,卻忽略了人類對我們的價值……一個沒有人類、只剩下變革者和機械的世界,是不能迎接【對話】的。”
“計劃的事,我管不上,也不想管。”如釋重負的格雷戈裡活動著筋骨,冷眼旁觀著利邦茲的手下們。“好了,兌現你的承諾吧,我想知道下一個值得我去消滅的人是誰。”
利邦茲伸出手指了指全息投影,上面浮現出了一個名字:【蒂莫西·格蘭傑】。
“……蒂莫西·格蘭傑是不是【第二監察者】,我用得上你來告訴我嗎!?”格雷戈裡勃然大怒,他只覺得被利邦茲給耍了。
“猜測終歸是猜測,這是來自我和VEDA的官方認證。”利邦茲毫無懼色地面對著格雷戈裡的憤怒,他不僅沒有後退,反而向著格雷戈裡走去,“認清事實,格雷戈裡。沒有變革者集體的自由,變革者個體的自由,就完全是偽命題。只有我們引導人類完成舒亨伯格的計劃之後,我們才能擺脫使命的束縛,因為我們就是計劃本身。佩恩一定和你說過類似的話,不過他對計劃的理解有些……偏差。”
氣惱的格雷戈裡轉過身,這時他看到全息投影的內容也發生了變化。老格蘭傑和雷的實驗錄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裝有伊奧利亞·舒亨伯格本人的休眠艙。這是利邦茲和亞歷杭德羅·科納在天人組織的月球秘密基地奪取VEDA控制權的過程中獲得的【戰利品】,如果不是因為當時到場的蒂莫西阻止了科納的冒失舉動,也許舒亨伯格本人已經一命嗚呼了。或許是因為蒂莫西的勸告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利邦茲也決定等到一切結束之後再讓舒亨伯格見證【未來】——由利邦茲·阿爾馬克塑造的全新未來。
轉眼間,全息投影又發生了變化,舒亨伯格的休眠艙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休眠艙。看到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格雷戈裡不必猜也知道,裡面的正是馬爾科姆·格蘭傑。
“在哪發現的?”
“【天人號】。像是他會選擇的地方,飛行員要當船長也無可厚非。我把他交給你了,你看怎樣?”
“我和他又沒仇,為什麼非得殺他?你是不是以為所有人都和亞歷杭德羅·科納一樣被一百多年的家族壓力逼得精神出了問題?”格雷戈裡搖了搖頭,轉身離開,兩旁的變革者們見了也不阻攔,“就讓他繼續躺著吧,等到這一切結束之後,再問問他當初為什麼要創造我們也不遲。”
後記F(5/5)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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