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DEP5:破軍(12)
【不僅人們內心存在非人性傾向,社會中也存在非人性力量。罪也有社會和客觀的維度。當社會、政治、文化或經濟結構不能為所有人服務時,簡而言之,當它們成為永久不公正的結構時,它們就會變得非人性化。這些系統和結構是人的產物,但它們超越了個人行動的可能性,呈現出非人性甚至惡魔般的特徵。為改變上述結構,集體和協調一致的行動是必要的,因為沒有任何結構是神聖的或不可改變的。】——基蓮·卡達,2040年。
……
從南庭軍攻入維克多城租界地下區域並建立穩固的前沿陣地那時起,勝利似乎已經掌握在南庭軍手中。若能完全將原有計劃落實,維克多城租界的幾十萬布里塔尼亞軍民將一同在大爆炸中灰飛煙滅,而南庭軍既能借此宣告奪回長雲府一役的圓滿成功,也能報帝國軍在長雲府四處殺人放火、屠戮無辜平民的一箭之仇;即便行動出現紕漏,南庭軍仍可在區域性地區引爆小型櫻石炸彈,使得維克多城租界的整體結構失衡,從而進一步削弱帝國軍的反抗能力。
但王翼陽並未因唾手可得的勝利而歡欣鼓舞。他們提前引爆了小型櫻石炸彈,也就提前把自己的最終目標(雖然布里塔尼亞人也早就料到了)暴露在了敵人面前。當然,帝國軍或許以為那只是一次試炸、是徹底炸燬維克多城租界之前的必要行動,然而王翼陽和段英名的計劃裡都不包括這一步。他們本該穩紮穩打地和友軍一同控制大半個地下城區再給布里塔尼亞人送上一個天大的驚喜。
這一切都和他們在地下遭遇的那些怪物有關。由布里塔尼亞平民變化成的那些怪物給南庭軍造成了不小的傷亡,而它們在帝國軍的支援抵達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出現過一樣。比起這些小個頭且威脅也相對較小的怪物,真正讓王翼陽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的是當時出現在上層、體型堪比KMF機甲的那一頭大型怪物,而它也正是羅根·謝菲爾德不得不將原計劃用於炸燬地下城區的小型櫻石炸彈拿來設陷阱的主要原因。
不過,維克多城租界地下的戰況依舊對南庭軍有利。憑藉著段英名勉強維持的通道,南庭軍源源不斷地從外界湧入地下,和帝國軍在各層展開了對峙。他們的目標不是殲滅多少帝國軍,而是控制住那些引爆地點,只要所有關鍵地點落入南庭軍之手,這場戰役也就徹底結束了。不想和基督城租界的戰友們落得一個下場的帝國軍自然拼死抵抗,無奈他們所能獲得的支援十分有限,這又和南庭空軍發現帝國軍試圖利用名為KMF的人形機甲在戰場上阻擊必須下降的火鷹戰機後調整了戰術有關——同EU志願飛行員聯合修改了轟炸方案的南庭空軍得以順利地減少損失,並將維克多城租界上層轟炸得更加扁平。要不了多久,,上層區域很可能就此消失,那時居住在這裡的布里塔尼亞貴族和平民就將在物理意義上實現平等。
由於擔心那些不知名的怪物再度出現,段英名在控制了當前區域的一半爆破地點後暫停了推進,轉而尋找帝國軍之中怪物的蹤跡。他的遲疑給了帝國軍反撲的機會,但死守在被炸燬的隔離牆附近的羅根率領身邊的南庭軍戰士們將隔離牆殘骸改造成了新的防線,逐層設立不同型別的火力點,有效地阻止了帝國軍的前進。與此同時,南庭軍還派出特種部隊和帝國軍爭奪各個控制中心,試圖將複雜的地下城區機關轉化為南庭軍的優勢。
在那次驚動了維克多城租界上下的帝國軍的爆炸之後兩天,仍然沒有收穫的段英名只好服從安排,繼續開始進攻。堅守陣地的南庭軍士兵們聽到號令後,第一時間重新戴好防毒面具,隔著由屍體和建築垃圾堆積成的路障觀察著另一側的敵人的動靜。每一次圍繞著這些造型奇特的防線展開的交戰都會葬送許多士兵的性命,而雙方只能在敵人的下次進攻抵達之前勉強將還算完好的屍體搶救出去。不願繼續忍耐下去的南庭軍士兵們還並不知道當天率先攻入這裡的羅根等人遇到了什麼,他們催促著自己的長官快些行動,只要能早些拿下其中一層的全部要地,帝國軍就距離失敗更近一步。
“這跟羅馬鬥獸場一樣,閘門每次開啟都會出現不同的對手。”羅根拿起望遠鏡看向被煙霧包裹著的敵軍陣地,失望地發現望遠鏡又沒電了。“……他們調來越多計程車兵支援地下,地上的防禦就越空虛。就算我們的爆破行動失敗,如果上面的友軍成功了,照樣是我們贏。”
“那可不一樣……對師兄不一樣。”秦寒霜以極其彆扭的姿勢躺在兩排路障間,他的腦袋和雙腳都被卡住了,腰部又碰不到地面。像他這樣隨處找了個角落休息的南庭軍士兵不在少數,對勝利的渴望驅散了他們身上的部分疲倦。“他這麼急切地要立功,已經多次犯錯誤了。我怕他再犯錯。”
“沒那麼誇張。”羅根核對了時間,通知後方計程車兵做好進攻準備,“無非是名聲的問題,其他的並不重要。好,我們也得行動了。”
段英名的部隊在隔離牆缺口後方的刁鑽位置設定了炮兵陣地,當南庭軍開始進攻時,這些火炮會立即向已經被鎖定的帝國軍陣地或帝國軍陣地間互相支援的必經之路開火。敵人也許已經注意到了這一點,但卻始終沒能將其拔除:羅根指揮的特遣部隊經常折返在隔離牆缺口兩側並從天花板直接居高臨下地攻擊缺乏掩護的帝國軍目標,加上段英名的火力支援,布里塔尼亞人只剩下了躲在防線裡被動防禦的能耐,這也成為了南庭軍士兵們紛紛主動請戰的主要理由之一。
戰鬥再次打響時,羅根和王翼陽幾乎同一時間離開防線,兵分兩路接近隔離牆缺口。過去一天中,他們多次試圖在隔離牆另一側建立穩定據點,但都因為受到帝國軍的瘋狂反撲而功敗垂成。羅根建議王翼陽儘快搞定控制中心,並毛遂自薦,可惜後者並不想在關鍵時刻分散兵力。
帝國軍的火力似乎比不久之前更兇猛一些,向缺口靠近的羅根幾次幾乎被擊中。那密集的子彈雨表明帝國軍可能再度向地下城區增兵,躲在隔離牆後等待時機的羅根在和王翼陽商議後,向上級再度申請火力支援,但帝國軍的反擊在這一輪炮擊結束之後仍未受到明顯削弱。正當羅根打算勸王翼陽等友軍的協同進攻到位後再繼續前進時,王翼陽毫不猶豫地讓秦寒霜率領突擊隊強攻,霍雲覺和聶英也在其中。
沒辦法就這麼放心地看他們冒險的羅根只好也上前,他的路線不在地表,而是在地上。透過隔離牆頂端那些尚未被明顯破壞的檢修設施,他得以找到更好地觀察帝國軍行動的角度。手腳並用地爬上制高點後,羅根眼疾手快地擊斃了不遠處幾個鬼鬼祟祟地接近秦寒霜一行人的帝國軍士兵,而後拿起新換的望遠鏡觀察周邊環境。
敵人確實增兵了,附近的帝國軍士兵規模有明顯增加。一時間沒想通帝國軍從哪找來這麼多士兵的羅根很快就發現這些人的戰鬥力低得讓他直搖頭:僅在秦寒霜的進攻路線正面,就有約一百名帝國軍士兵防守,然而這些傢伙瘋狂地向對面掃射也沒能阻止秦寒霜等人前進,只是給南庭軍增添了兩個傷員而已。
有些好奇的羅根又轉而觀察戰場另一側,那是段英名的營負責的戰線的另一端盡頭。他清楚地看到有幾名帝國軍士兵居然丟下武器逃跑,不禁大吃一驚。好在附近巡邏的帝國軍官並沒讓他失望,那幾個當了逃兵的傢伙跑出去十幾米就被當場擊斃。餘下計程車兵們明顯受到了震動,暫時不再輕舉妄動,而是專心致志地向迎面而來的南庭軍開火。
在空間處處受限的地下城區內,南庭軍和帝國軍不得不重拾些許在常規戰場上被淘汰的戰術。這給了王翼陽發揮才能的舞臺,他正要透過自己的勇武來證明自身的實力。同樣發現敵人數量雖多但受訓不足的他號令手下士兵向前方距離他們最近的防線發射閃光彈,果然有一部分帝國軍士兵中招、躺在地上打滾。防線上瞬間形成缺口,加之又有一部分帝國軍士兵忙著把不稱職的戰友拖回防線上,王翼陽成功地抓住了可乘之機。隨著部署在後方地帶的改裝型KMF機甲再次開火,來不及撤走的帝國軍士兵們被炸得血肉橫飛。
秦寒霜從防線上的缺口攻入另一側,後方的霍雲覺扛著輕機槍對準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帝國軍士兵掃射。十幾名帝國軍士兵登時斃命,餘下的則驚慌失措地逃開了。這些人的狼狽姿態讓秦寒霜有些懷疑,但他還是命令手下朝背對著他們的敵軍士兵開火,免得這些人撤到後一道防線之後再回來對付南庭軍。
從不同位置出擊的南庭軍有著相同的發現。在和帝國軍的長期交戰過程中,他們早已見識過不同種類的敵人,其中有隻象徵性地開幾槍就撤回去裝死的,也有如狂信徒般的忠誠戰士,更有兼具忠誠和頭腦的近衛部隊士兵,其間不同型別士兵差距之大令人驚奇。如果說近衛部隊代表著帝國軍士兵素質的上限,那麼今天這一批可能是從地上補充過來的傢伙就是南庭軍所能見識到的帝國軍士兵素質的下限了。別說戰鬥,這群人連逃跑的姿勢都不對。
羅根·謝菲爾德一直安靜地觀察著戰鬥的進展,他輾轉在不同隔離牆頂端,做好了隨時再次投入戰鬥的準備。他的偷懶耍滑行為部分地得到了王翼陽的同意,大家都相信一個不管使用什麼武器都能百發百中的神槍手應該找個更好的位置來對付敵人。穿梭在槍林彈雨中的羅根還沒有引來更多敵人的注意力,在敵人全力以赴地對付他之前,他有足夠的時間把地面上那些對己方威脅甚大或快要呼喊同夥來對付自己的傢伙擊斃。
“但這還是不夠。”他自言自語著,“就算他們起先疏忽了,現在也該注意到我了。”
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在羅根的腦海中。他按了一下耳邊通訊器的按鈕,而後朝不遠處的另一個維修設施發射了鉤索,再把自己轉移過去。下方有著幾棟原本供此處的居民居住的房屋,沒有人知道那些能隨時變成怪物又瞬間恢復人形的【平民】在這裡究竟經歷了什麼。徘徊在空中的羅根想象著自己像第一批投入戰爭中的飛行員那樣將炸彈從空中向下投擲的場面,不由得會心一笑。
“王少尉,敵軍KMF部隊出現了,有三架。”當然,羅根沒有忘記把附近敵軍的活動情況告訴王翼陽,“需要我來定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