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事不能大張旗鼓地去做,否則他們馬上就會被維克多城租界裡的大人物記恨。在出院這天下午,麥克尼爾和萊伊前去親自參加推動他們和賽佛的合作的第一項委託:把疑似某個貴族的宅邸中的人員全部以緊急動員名義徵召入伍。
行動之前,麥克尼爾沒忘記按照賽佛的指示去附近的管理中心調取相應的資料。據檔案記錄顯示,整個宅子內共計有上百名僕人,沒人清楚他們留在這裡究竟要服侍誰(貴族們將地產交替登記在他人名下的情況也很常見),但他們抗拒徵召時的態度倒是令上門下達通知計程車兵記憶猶新。
“瞧瞧他們的嘴臉,不知道的外人還以為他們不是僕人而是主子呢。”站在麥克尼爾身旁監督麥克尼爾查閱資料的全過程的帝國軍士兵已經同意事後清理相關記錄,麥克尼爾有理由相信此人也是賽佛的同夥之一,“……不過,對他們動手又有什麼意義呢?”
“意義倒也還有一些,雖然是象徵性的。”麥克尼爾又看了一遍檔案,而後通知萊伊準備出發,“想在新時代生存下去,可不能和以前一樣拒絕改變了。”
麥克尼爾一聲令下,萊伊帶著十幾名士兵衝進這座在中層區域佔地面積不小的宅子,大手一揮,把還處在驚愕中的僕人們全都帶走了。一些僕人想要反抗,被完全不給面子的這新一批帝國軍士兵們打得頭破血流。在這一過程中,院子的主人始終沒有露面,直到眾人闖進主建築搜查時,才在臥室的大床底下發現一個嚇得渾身發抖的青年女子。帝國軍徵召適齡平民時根本不會在乎性別,料想此人可能也不是什麼貴族計程車兵們不由分說地把嚎叫個不停的女子拖走了。接下來,他們要把這些再也沒法耍威風的傢伙隨便送去附近某處陣地,那周圍的帝國軍指揮官是不會在乎哪一支友軍給自己送來了哪些人充當支援人手的。
事情當天夜間就鬧大了,傳聞不脛而走,說是平民女人哪怕給貴族當妾也沒法逃過被抓進帝國軍打工的下場。貴族們自然萬分惱火,然而維克多城的布里塔尼亞平民不僅沒有惶恐,反而因貴族的親屬和僕人有朝一日也和自己得到相同的待遇而竊喜,當時沿途圍觀隊伍離開的平民中多有叫好的,其間也不乏堅信貴族們不夠配合查爾斯皇帝的鐵桿保皇派。
在麥克尼爾和萊伊昏迷期間負責臨時管理部隊、緊急訓練新編入士兵的布拉德利並沒料到兩人這麼早就出院,因此他無從得知麥克尼爾和萊伊的行動詳情,但這兩人調動計程車兵還是沒能管好自己的嘴。於是,等到返回徒有其名的第61營指揮部報道後的兩人返回駐地時,前來迎接他們的布拉德利興奮地說,自己也想參與類似的行動。
“……你還是不要去的好,這事很危險。”麥克尼爾嚇出了一身冷汗,他並不想讓布拉德利得知此事。知情人越多,他們這些目前還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成為犧牲品的機率就越高。“不瞞你說,我實在是受夠他們了。平日享受著一切最好的資源,到了戰爭爆發時好吃懶做,自己不出力也就罷了……居然還用那種近乎謀殺的所謂火力支援害死我們的兄弟姐妹。”
“沒錯,這是我們和他們之間的私人恩怨。”面無表情的萊伊也點了點頭,“不報復回去,沒等死在敵人手裡,先要被他們害死。布拉德利,你還要為大家的性命負責,不要輕舉妄動。”
“喂,這話說得就不對了。”布拉德利咧開嘴笑了,那兇惡的笑容卻沒有令麥克尼爾感受到額外的威脅,“不肯為戰爭出力的廢物,無論是誰,都應該被剷除。柯內莉亞公主也是那麼說的吧?只顧享受而不能保護平民的貴族,就只是布里塔尼亞的寄生蟲而已,把這些人清除了,才能打造出新時代的貴族隊伍。和那種人相比,明顯是我們更配當貴族啊。”
“你還真敢說。”麥克尼爾忍不住笑了,他發現自己在聯合學員團教過的這個【徒弟】雖然頭腦不大靈活而且好勇鬥狠,有時候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好吧,現在這份私仇算你一份了。對了,我也會推薦你去擔任候補KMF駕駛員,做好心理準備。”
布拉德利又把幾名新兵帶到麥克尼爾面前,讓麥克尼爾向這些人訓話。已經做過不知道多少次類似的動員演講的麥克尼爾重複了一遍很沒營養的各種口號,講話快要結束時,心血來潮的他突然決定臨時增加一段內容。
“沒有皇帝陛下,就沒有我們布里塔尼亞的復興,因此我希望你們記住,你們不僅是為了自己、為了皇帝陛下的榮耀而戰鬥,更是為了你們的家人、你們的祖先和你們的子孫後代。”他披著帶有不少破洞的制服,眼神裡流露出了一絲疲倦,“這事業不是靠少數人完成的,而要依靠我們當中的每一個人……去自覺地服務於布里塔尼亞復興的原則。別人會和你們說多聽話、少反問,而我要說的是,你們但凡覺得發生在自己身旁的一切存在問題,就要及時地指出來,我就是你們現在的後臺。哪怕是我本人的命令,如果你們認為不合理,也可以反駁。”
“最好別反駁,亞當斯一直是對的。”布拉德利補充了一句,“這是我的經驗之談,兄弟們。”
對新兵進行了分配後,麥克尼爾通知眾人儘快休息,明天還有更殘酷的戰鬥等待著他們。南庭軍隨時會從任何出現嚴重破損的區域強行空降進入租界城市內,那附近的布里塔尼亞人若是不想被南庭軍斬盡殺絕就必須誓死抵抗。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傾向於支援瑪麗安娜和查爾斯皇帝的帝國軍開始對那些效忠於貴族的同僚下手,頂多也只會被視為對先前的打黑槍行為的報復。然而,這類自發行動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整合資源,實在是值得懷疑。躺在睡袋裡輾轉反側的麥克尼爾有些懷疑大衛·歐的所作所為只是另一種形式的自我感動:現在針對那些不配合的貴族動手只會加劇各派之間的矛盾,如此一來維克多城租界很快就會失守,到時候——
“我想明白了。”第二天清晨,被爆炸聲驚醒的麥克尼爾找到了萊伊,有些遲疑地說起了自己的最新想法,“……他不是希望透過削弱、激怒這些貴族來加強皇帝的勢力從而贏得這場戰爭。相反,按他的辦法去做,雙方的矛盾會加大,而一旦布里塔尼亞被迫退出第九區……皇帝和貴族之間的鬥爭會迅速白熱化。”
接下來幾天的行動似乎印證了麥克尼爾的說法。大衛·歐總是委託麥克尼爾在城防作戰期間儘可能地協助附近的帝國軍把那些彷彿超然物外的貴族捲入其中,而自從第一次行動之後就擔心自己被當成替罪羊的麥克尼爾並不打算直接行動,他身旁有更優秀的代行者。
這些衝突在或是被迫一直躲在家中或是已經被帝國軍徵召的布里塔尼亞人平民看來不過是雙方之間積累的矛盾再次激化罷了。一部分貴族機智地予以配合,從而暫時地保住了自己的體面,而那些聲稱自己的一切產業都是經布里塔尼亞帝國確立的種種貴族特權保護的神聖不可侵犯的私人財產的傢伙馬上就迎來了帝國軍的鐵拳——一些人被帝國軍故意縱容下放到附近街區的南庭軍擊斃,另一些則在嚎叫聲中被帝國軍士兵們抬出了宅院或工廠,而那些佔地面積不小又影響帝國軍排兵佈陣的建築物很快就被徵用了。效忠於瑪麗安娜皇妃的帝國軍要用這種行動向世人表明,維克多城租界的所有人都應當服從帝國唯一的主宰查爾斯皇帝的意志,而不是某些只顧著自己家一畝三分地生意的沒有大局觀的貴族。
伴隨著這些貴族逐漸失勢,他們的私人武裝也被整合到了帝國軍的指揮序列中。那些在爭執過程中被沒收的資源,一部分被直接投入到戰爭中,另一部分則被帝國軍用來安撫平民。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臨時接管第九區軍務的瑪麗安娜釋出了一系列鼓勵平民和平民出身的帝國軍官兵奮勇殺敵的新規定,希望憑藉賞金和貴族身份調動起幾十萬布里塔尼亞人捨生忘死地戰鬥的熱情。當被看管或曰軟禁在各自宅邸的貴族紛紛痛斥瑪麗安娜此舉等同開啟布里塔尼亞帝國禮崩樂壞之先河的貴族們氣得幾乎犯了心臟病時,平民皇妃的承諾令那些從美洲搬遷到第九區的布里塔尼亞人再次看到了希望。貴族也許會經常騙人,信誓旦旦地說對外發動戰爭就能過上好日子的瑪麗安娜皇妃可沒讓他們失望過。
不過就在此時,麻煩找上了麥克尼爾,一群不請自來的帝國軍士兵在麥克尼爾剛結束第四層西南方向缺口的防禦戰之後就把他帶走了。前來做調查的帝國軍官聲稱,不久前有人以麥克尼爾的名義滲透進入地下部分,那些人很有可能就是偽裝成帝國軍的南庭軍。儘管如此,這次調查很快就因為麥克尼爾和萊伊當時全程昏迷而不了了之,但麥克尼爾卻因此以自證清白為藉口要求前往地下部分調查、排除南庭軍從地下滲透的可能性。
“這是個機會。”訊息無比靈通的大衛·歐很快就主動聯絡了麥克尼爾,“你主動去那裡當然最好……即便今天沒有這些人來找你,我也會聯絡你的,那地方有另一件事和你有關。”
“此話怎講?”麥克尼爾還沒去過地下部分,他退守維克多城之後一直疲於奔命,就算有機會行動也無暇他顧,“我們現在是一夥的,沒必要繼續說謎語。”
“嗯。那麼,碧翠絲·弗蘭克斯今天的行程,你瞭解嗎?”見麥克尼爾一時語塞,賽佛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看,你不瞭解。讓我來告訴你吧,她今天會前往地下,宣佈某處設施廢止……不覺得太可惜了嗎?我甚至不認識她,也不認識她身邊的人,所以我並不方便出面,但你可以,只要隨便找個理由就行。”
賽佛的單方面訊息讓麥克尼爾有些不安,而麥克尼爾現在並無從其他方面確認這些訊息的渠道。直接去找碧翠絲?對方能把顯然是瑪麗安娜親自委託的工作詳情告訴他才是活見鬼了。“那是個什麼設施?既然非要在這時候廢棄,而且還是要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親往通知,瑪麗安娜殿下肯定有她的理由。”
“我們效忠於皇帝陛下,又不是皇妃殿下。”大衛·歐提醒麥克尼爾,不要搞錯了效忠物件。瑪麗安娜固然在一定程度上比別人都更能代表查爾斯皇帝的意志,但她終究不是查爾斯皇帝本人。“……帝國的財產不能隨便浪費了,想辦法回收一部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