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DEP4：巨門（10）
【誇大其詞的計劃往往比不利用所有可用機會的計劃危害更大。】——拉狄克·格拉堅科，1930年。
……
起初得知吉爾克斯坦僱傭兵陷入困境時，段英名並不急於前去支援。他首先要確保自己的戰友們能夠脫離險境，在那之後則是消滅近在咫尺的帝國軍，等把眼前的敵人殲滅後再考慮吉爾克人的困境也不遲。但是，南庭空軍派來支援戰場的火鷹戰機被擊落的訊息立即促使他改變了原來的主意。哪怕南庭空軍現有的優勢遲早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被帝國軍追趕上，那最好也是發生在南庭軍奪回長雲府之後的事。
在段英名的命令下，前隊首先開始轉移陣地，他們將打掃戰場的任務交給了即將趕到現場的友軍，然後快馬加鞭奔向火鷹戰機墜毀的地點附近，打算在帝國軍搶走殘骸或是在殘骸中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之前將殘骸完全摧毀。這不僅關係到南庭都護府的軍事機密，同樣也影響到EU對南庭都護府的信任。沒人能準確地說清哪一次出擊的火鷹戰機中混有EU支援的型號，為了讓EU軍能夠持續不斷地為南庭軍提供支援，南庭軍也必須小心翼翼地保護EU軍的秘密。
經過和上級的協商，王翼陽決定帶領隊伍從一條更危險的山路上抄近路接近墜機地點。他並不認為帝國軍會毫無防備，於是又安排羅根帶人到前面去探路，希望羅根能在戰鬥中發揮出全部本事。完全不想在這時引人注目的羅根也只好硬著頭皮接下了任務，他帶著數名士兵以最快速度前進，同時不斷地接收友軍反饋的資訊。
“秦，敵軍正在對附近的我軍目標進行火力覆蓋，從攻擊模式上來看，他們預先確定了打擊物件，而且我們的進軍路線很有可能也是其中之一。”出發沒多久，羅根就得知遠處的帝國軍正在調集火炮支援分佈在南庭軍附近的帝國軍殘餘部隊，於是將這一訊息告知了秦寒霜，又補充說他們最好在摧毀殘骸後就立即撤退、等段英名的營集結完畢後再進攻，“他們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是一定要拿到新型戰機資料的，不要低估他們的決心。”
“這麼說，反倒是我們中計了？”秦寒霜本以為自己不會再吃驚了，在戰場上被敵人算計實屬常態，但今天夜間發生的事情終究無法令他視而不見。吉爾克人的詭異動向、帝國軍出動的新型陸戰載具……當然，這些事件之間不見得會有聯絡。“山路要是被炸塌，所有人都活不成。”
“我建議走到一半的時候順著山崖返回山谷，你可以向王少尉先彙報。”羅根提出了幾個建議，然後結束了通訊，“……放心，他們沒本事那麼快地把東西搶走。”
炮擊區域由遠及近，眼看著就要覆蓋他們的前進路線。在帝國軍的炮擊真正對自己計程車兵形成威脅前，王翼陽將隊伍分成兩部分，一部分由自己帶領跟隨在前方探路的羅根繼續冒險從山路接近目的地，另一部分由秦寒霜暫時指揮、返回山谷再從安全路線前進。
他在這場賭博中輸得一塌糊塗，帝國軍的炮擊位置變化路徑沒有轉向，反而繼續朝他們所在的山路靠近。地動山搖的劇烈顫動和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包圍了英勇的南庭軍士兵們，他們不得不在被火光和烈焰照耀得如同白晝般明亮的山路上冒著下一刻被炸得粉身碎骨的風險勇往直前。那些跟隨羅根先一步出發的人無疑是幸運的，炮彈暫時還追不上他們的腳步。
也只是暫時而已。
“羅根，咱們先到彈坑裡躲一陣。”炮擊還沒結束，羅根身旁計程車兵們都勸他先原地等待直到炮擊結束再前進，“……不能硬闖啊。”
“敵人很有可能趁著這個機會包圍過來，他們越以為我們會害怕得不敢動彈，我們越要前進。”羅根喘著粗氣，聲音也時斷時續，他不確定身旁計程車兵們是否聽到了自己說的話，“跟我走就是了，少說廢話。”
“這……”
至少帝國軍是不會在炮擊這條隨時會因爆炸而垮塌的山路時再額外派士兵來攔截的。名譽布里塔尼亞人士兵的性命倒是不值錢，只可惜那些人的戰鬥技能不過關，沒法執行這麼艱難的任務；派精銳部隊或是特種部隊來，只怕背後支援這些部隊的貴族會氣得要將想出這種歪主意的人送上絞刑架吊死。打著如意算盤的羅根緊繃著神經，注意著附近的一切風吹草動。他沒有感受到敵人的存在，也相信帝國軍士兵或是缺乏前來埋伏的能力、或是缺乏決死一戰的信心。那麼，只要這條山路不被炸塌，他和王翼陽就有望趕在敵人之前抵達殘骸處。
最後一段路分外危險，這條狹窄得僅能放下一隻腳的小路需要眾人緊貼著巖壁才能透過，而附近並無適合懸掛繩索的地點。羅根無奈地將情況彙報給了王翼陽，劫後餘生的後者果斷地要求他們繼續向前探索。於是，羅根一馬當先地走在前面，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巖壁。其餘南庭軍士兵見狀也只得效仿，他們可不願被人嘲笑說自己還比不上一個布里塔尼亞人。
羅根一行人剛透過，王翼陽和另外二十餘名士兵也趕到了。就在這些人打算透過這懸崖峭壁時，巖壁下方忽然發生了爆炸，上方的山體因此碎裂並向下垮塌，可供人通行的唯一道路也不復存在。先為王翼陽等人恰好沒在山路上而慶幸的羅根很快就意識到他被隔離在了更危險的一側，而敵人隨時可能趕來圍攻。王翼陽見到羅根等人受困，也隔著懸崖峭壁喊話、讓羅根先停止前進。
“所以說我一點都不想在這時候逞英雄……”羅根嘆了一口氣，他讓其餘士兵做好原地防守準備並儘量接應王翼陽等人，自己則獨自一人靠近不遠處的大樹、從樹梢處抱著樹枝緩緩接近樹幹，再沿著樹幹降落到地面。從這裡，他只需舉起望遠鏡就能看到那兩架火鷹戰機墜毀的地點。
他們還是來晚了一步，已經有些鬼鬼祟祟的人影徘徊在飛機殘骸旁。確認還沒有南庭軍抵達殘骸附近的羅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但他又隨即想起秦寒霜的人馬應該還完好無損，只是他同樣沒信心憑著那些士兵將誓要奪取新型戰機中的秘密的帝國軍趕走。但願南庭軍和上次一樣已經在敵人抵達之前銷燬了全部值得重視的機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這裡的出口也有敵軍把守，我們很難突破。”躲在樹叢裡的秦寒霜聽說王翼陽等人被卡在兩頭都斷掉的山路上進退兩難，著實捏了一把冷汗。“第二排的人馬上就到，也許我們可以先等一等。”
這不像是王翼陽和秦寒霜的作風，也不像是羅根的作風。手頭沒有更多可調動部隊也沒法隨便對南庭軍士兵發號施令的羅根想起了那些吉爾克斯坦僱傭兵，在南庭軍的大部隊趕到之前（那也意味著帝國軍的增援部隊會抵達附近），分散在周邊的吉爾克斯坦僱傭兵是他唯一可以利用的有利因素。
“我知道了，辦法由我來想。”王翼陽認真地聽取了羅根的建議，然後告訴羅根先按兵不動，等他搞定了吉爾克人之後再說，“……你不必擔心，他們就算不賣我一個面子，也要看父親的面子。既然是戰士之國，豈有不敬重武人之理？”
“喂，這是開玩笑吧——”
既然王翼陽信心十足，羅根也不好反駁。他嘗試著沿被植被覆蓋的山坡接近敵人，一路上又發現了幾個暗哨。以帝國軍和南庭軍的水平而言，部署這些觀察哨的指揮官算得上英明瞭，他們會被羅根識破不是因為自己的能力不足。不想打草驚蛇的羅根保持著和秦寒霜的緊密聯絡，等到秦寒霜開始進攻時，他也會以自己的出色戰鬥技巧在這場戰鬥中盡微薄之力。
在其中一架墜毀的火鷹戰機殘骸附近，叼著香菸的大衛·歐和同樣叼著香菸的邁德垂頭喪氣地蹲在草地上抽菸，兩人口中的菸頭一個向左一個向右，看著倒是整齊了許多。忙碌著計程車兵沒有因為自己的長官一副提前下班的模樣就停止行動，他們仍然滿頭大汗地在殘骸中搜尋著，把一切看上去完好無損的東西找出來當做重要的戰利品。
南庭軍和EU軍在保密上花費的精力是可想而知的，因為帝國軍直到現在也未能在戰鬥中獲取到火鷹戰機的第一手資料。一切防範手段最終還要靠人來執行，南庭空軍飛行員們都已經做好了在墜機之前盡全力把資料銷燬的準備，這一點讓以對帝國和查爾斯皇帝的忠誠而自豪的帝國軍士兵們也不禁咂舌。縱使訓練有素的皇家空軍飛行員，面對著血淋淋的事實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缺乏在明知自己必死無疑時沉著冷靜地利用最後幾秒做完收尾工作的決心和能力。
因此，邁德的直覺告訴他，這一次也是要撲空的。他沒把這話向賽佛說，對方也早有體會，可他們不能因此就放棄努力。為了布里塔尼亞帝國的事業，為了讓布里塔尼亞人不必像過去一樣生活在貧困和恐懼中、生活在另外兩個超級大國的壓迫之下，他們必須用刀劍和槍炮為布里塔尼亞人開闢出更多的生存空間。
“好像有小老鼠在接近我們。”邁德最後吸了一口煙，把菸頭按滅在鋼盔上，“該去給他們一個教訓了。”
“他們並不是主要威脅。”賽佛拿起通訊器，開始調動R中隊各部前去山谷另一頭伺機攔截可能出現在附近的南庭軍，“我們有充足的時間在南庭軍主力部隊抵達之前完成任務。即便他們儘快趕來這裡，其規模也不足以對我們形成威脅。我更擔心的是那些撤退下來的吉爾克人，雖然我們之前搗毀了他們的指揮部，想必他們現在已經重建了指揮系統，而且南庭軍也一定會請求他們來摧毀殘骸。”
“不知道為什麼，那些人的行為讓我感覺很奇怪。”邁德往之前發生交戰的地點望去，正是他們在得知了吉爾克斯坦僱傭兵的指揮部所在地後呼叫了火力支援並同時予以截殺，才一舉摧毀吉爾克斯坦僱傭兵的指揮系統。“按理說就算指揮部被摧毀了，其餘部隊應該也還可以自行運作一段時間……亞當斯為什麼會猜到只要先進行斬首行動就能壓制他們呢？”
“只有純粹的戰士能理解純粹的戰士。話說回來，雖是敵人，南庭軍同樣是純粹的戰士，而且在某種程度上……更好地貫徹了獨一的意志，儘管並不是某個人的。”大衛·歐不放心地又聯絡附近的友軍，確認暫時各自為戰地撤退的吉爾克僱傭兵沒有發起新攻勢的跡象，“邁德，我說過，我們布里塔尼亞帝國是不可能透過儲存著過去的歷史遺留物來迎接新時代的。這樣說多少有些僭越，你應該能明白我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