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背在後面!”另一名士兵卻下達了相反的命令,“跪在地上別動!敢動一步,我就斃了你……”
那難民呆住了,他不知怎麼做才好。圍在外面看熱鬧的其他士兵們忍不住笑出了聲,他們發自內心地感謝自己的戰友們在這無聊的任務中給他們送上了如此好戲。還沒等思維處於混亂中的難民做出最終的決定,外面兩名等不及計程車兵不約而同地開火,把那人當場擊斃。誰也沒有興趣去核實那人的身份,即便是最不愛惜生命的年輕人也不想在這時候得上肺結核。
離他們約有幾十米遠的地方,另一夥士兵冷眼旁觀著這場鬧劇。領頭的指揮官嘴裡叼著煙,歪歪斜斜地戴著頭盔,迷彩服的衣領也不甚整齊。他身後的那些士兵們和他一樣不修邊幅,與其說是在後方待命計程車兵不如說是剛從前線逃回來的幸運兒。
“聽好了,你們沒有必要對著難民開槍。別把子彈浪費在這種地方。”腦袋上纏著紗布的漢斯·施密特中士回過頭看了一眼停在他們後方不遠處的美軍裝甲車,指了指前面的活動板房,讓手下前去確認內部情況,“不信的話,我可以給你們安排一個訓練,讓你們明白難民對付全副武裝計程車兵有多麼困難。”
“但這裡面可能有訓練有素的危險人物。”他手下計程車兵卻比他緊張得多,四肢、五官都完好無損的年輕人出於恐懼而犯下大錯並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新聞,“長官,如果我們一定要參與到其中,還是小心些為好。”
“我們是不會因為殺這些人就得到獎賞的,你們也最好記住這一點。”施密特中士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雖然現在跟你們說這些話有點晚了,我還是得說,我們需要選一個合適的機會去脫離他們的掌控。不是現在,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到哪一天戰報裡提供的訊息又是模糊不清的廢話時,情況就再度惡化了。”
“長官,你身後剛才有兩個穿著UN軍制服的人溜過去了,我們要不要攔住他們?”施密特中士的其中一名手下指了指他後方,“我猜,他們會在這裡蒐集些對我們不利的證據……”
“不必為這種事擔心,咱們又不是史塔西。”施密特中士甚至沒有回頭,他根本不認為這處已經被美軍訪問的難民營裡有什麼能輪得到他們西德軍來保護的秘密,“讓他們自由行動,我們什麼都沒看見。”
就算他們不去主動攔截,斯塔弗羅斯也已經有些吃不消了。他必須時刻照顧舒勒的身體狀況,偏偏剛逃出醫院的舒勒又沒法擺正心態,總是要衝在最前面,結果往往剛跑上幾步就大有一頭栽倒在地的架勢。見光頭的瑞士學者在身體素質方面全然無法和島田真司相提並論,頗以為自己算得上健壯的希臘人索性揹著舒勒前進,自己充當了人形代步車。
他們要在西德軍之前找到居住在難民營中的桑德克一家人,這是他們挽救島田真司的計劃的必要步驟。以部分西德軍和東德軍叛亂為開端的黑森林事件給了整個ALTERNATIVE3計劃一記重拳,一部分ESP能力者因為在衝突過程中未能得到及時救治而死亡,作為計劃負責人之一的島田真司也已經住進了醫院、至今昏迷不醒。當置身事外的斯塔弗羅斯把訊息告訴舒勒時,沒有誰再能阻止埃貢·舒勒逃離醫院了。島田真司已經倒下,團隊中必須有人擔負起研究工作。
“也是我疏忽了,當時我和桑德剋夫妻兩個說讓他們回去休息幾天……誰想得到能發生這種事?”斯塔弗羅斯的焦急不亞於舒勒,卡薩德的失蹤已經是紮在他心頭的一根刺,要是ESP能力者的線索再中斷了,他就要成為整個團隊的罪人,“德國人這次就像突然發瘋一樣,不可理喻。”
“世上沒有沒有什麼不可理喻的事,大多情況下那只是因為我們所掌握的資訊還不夠充分罷了。你還記得那誰嗎?”被斯塔弗羅斯不由分說地背在身後的舒勒腦中隱約有線索閃過,“就是……”
舒勒想了半天都沒記起來他究竟要說什麼,只好由著斯塔弗羅斯揹著他繼續狂奔。兩人專門挑選那些還未被西德軍士兵殃及的居民區搜尋,這裡的難民大多躲藏了起來,少部分想跳出圍牆的傢伙已經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證明了這種方法的不可行——封鎖了設施的西德軍只要見到有人試圖逃跑就會開火。餘下的難民再不敢用生命去冒險,他們只好躲在自己的住處,盼望著安分守己的態度能幫助他們逃過一劫。
“找到了,就是這裡。”斯塔弗羅斯來到了其中一間活動板房附近,手忙腳亂地把舒勒放下,“但願他們平安無事。”
禿頂的希臘人敲了敲門,不見有人應答。頭暈目眩的舒勒阻止了他的進一步嘗試,上前以一種令斯塔弗羅斯感到十分怪異的方式有節奏地撞擊著脆弱的外門。這對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的舒勒來說並不輕鬆,滿頭大汗的瑞士學者幾乎立即跌倒在地,所幸從門的另一頭走出的夫婦二人及時地接住了他。
這夫婦二人和他們躲在裡面的兩個孩子都有著滿頭金髮,他們這具有相當程度欺騙性的外貌在NSDAP治下的德國肆虐歐洲的日子裡或許能夠使得他們和他們的長輩倖免於難。這一家的男主人約瑟夫·桑德克是個看上去有些書生氣、正從青年逐步邁入中年的波蘭人,他用俄語和舒勒身後的斯塔弗羅斯快速地交流了幾句,而後讓躲在裡面的兩個孩子快些出來。
“謝天謝地,我們的ESP能力者暫時保住了。”護送這一家四口人離開的舒勒換了希臘語和斯塔弗羅斯交流,“我的意思是,能夠誕生出ESP能力者的家庭必然有特殊之處,其他表現為普通人的成員同樣值得研究。”
“的確如此。”斯塔弗羅斯讚許地點了點頭,來這裡之前他和舒勒都已經考慮到了最壞的結果。幸運的是,那些準備好的預案沒有派上用場的機會。“我們得把他們送到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舒勒。問題是,現在並沒有什麼地方是絕對安全的。”
“先不要在乎這些,等麥克尼爾他們從前線回來之後,我們再考慮這件事。”舒勒嘆了一口氣,他不想把麥克尼爾從前線叫回來,無奈黑森林事件造成的影響直接打亂了他們的計劃。專案不能停下,不然BETA很快就會捲土重來,無法用常規手段擊敗BETA的人類將在新一輪災難之中承受更多的損失。“在這場混亂之中會有更多的秘密被埋葬,我們只要保住我們需要的那部分就足夠了。”
兩人忐忑不安地帶著桑德克一家人離開難民營,他們有充足的理由為這個波蘭猶太人家庭做掩護。按照斯塔弗羅斯的說法,桑德剋夫婦已經為他工作了很久,只是還缺少一個能夠遮風擋雨的正式頭銜罷了。有美軍的協助,看守大門的西德軍沒有難為他們,只是簡單地再次核實了眾人的身份就放走了舒勒一行人。
左思右想覺得其他地方都不保險的斯塔弗羅斯馬不停蹄地把桑德克一家人徑直送回了自己的住處,又告訴他們一定要低調行事,然後在舒勒的帶領下趕回黑森林基地。風風火火地接管了島田真司的實驗團隊的舒勒首先要求控制了基地的聯軍把所有被關押的研究人員暫時放出來,免得前線戰事因此而遭殃。
眼睛腫得像桃子的莫瑟沒有像其他被釋放的研究人員那樣疲憊不堪地趕回去休息,他徑直前去尋找舒勒,向對方說明了情況的嚴重性。島田真司可以放個長假,ALTERNATIVE3計劃專案組卻不行。雖然心靈雷達在事故發生當天仍然勉強工作了一段時間,在島田真司生命垂危、一部分研究人員因存在通敵嫌疑而被逮捕、ESP能力者死傷慘重的情況下,它已經無法像往常那樣高效率地正常工作。
“我會做一個工作交接,把島田負責的任務分攤一下。”舒勒果斷地決定將島田真司的工作之中那些相對不重要的內容分別交給莫瑟和別利亞耶夫。有美國人和俄國人同時入場,勢均力敵的雙方不會給計劃造成更多阻礙。“詳情等明天再談,你們現在最需要的是調整自己的狀態……”
“我知道了。”莫瑟從椅子上站起來,鄭重其事地向舒勒道謝,“讓我們一起為人類的未來努力吧,舒勒博士。”
莫瑟剛走,舒勒就捂著腦袋倒在了桌子上。他從口袋裡拿出一瓶藥,胡亂地往嘴裡塞了兩片,還沒等嚥下去,桌子上的電話又響了。
“舒勒,島田的辦公室裡有一些沒被收走的錄影。”斯塔弗羅斯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竊喜,“我正在整理它們,預計明天就能——舒勒?”
“……頭疼。”咬緊牙關的瑞士學者摘下眼鏡,五官扭曲成一團,“……過十分鐘再說。”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