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賭博比伯頓還誇張。”斯塔弗羅斯皺著眉頭,只覺得不可思議,“依我看,他輸得一無所有的機率更大。”
“我想他自己恐怕也早有預感了,斯塔弗羅斯。”麥克尼爾告訴看守繳獲物資計程車兵們記得把物資分類整理,而後和希臘人一同站在一旁圍觀著這些士兵和游擊隊員們忙上忙下,“他在東孟加拉投入了許多成本並從經濟意義上掌控了大半個東孟加拉,這不假,但他的底牌在巴基斯坦軍隊開始不計後果地破壞東孟加拉的一切之後就失去了意義。到那時,即便孟加拉人選擇用最暴力的方式和他決裂,收穫的也不過是一個從一無所有到更加一無所有而已的新國家。在明確地發現損失不可挽回時,讓損失能夠發揮相應的作用不失為明智之舉。”
眼尖的斯塔弗羅斯發現附近有些士兵的行動十分可疑,他料想有人打算趁機從倉庫中偷走些物資,於是便悄悄地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了麥克尼爾。出乎他意料的是,同樣看到了那些小動作的麥克尼爾並沒有要採取行動的跡象。
“管不住的。”身經百戰的原GDI指揮官搖了搖頭,“我們不必在這件事上繼續浪費時間,斯塔弗羅斯。能繳獲多少,也要看我們的運氣。這東孟加拉的平衡如今相當脆弱,我們應該更謹慎一些。”
其實麥克尼爾還有另一個推測,不過他還是沒有在斯塔弗羅斯面前說出來。有些事也許等到塵埃落定之後才能下結論,至少目前他們要參與到維持著平衡的工作中來。
圍繞著達卡周邊及東孟加拉各地其他重要據點所進行的武裝衝突很快就向著對人民戰士一方不利的局面發展,這一趨勢在德印聯軍秘密投入戰鬥的流言傳開之後就變得無法逆轉了。雖然製造流言的一方起初可能僅為了加強己方的聲勢或是反過來強調對方是德國人的傀儡,但他們的魯莽行為無疑給約書亞·米切爾添了不少麻煩。
這還不夠。半路上發覺自己和麥克尼爾可能都陷入了誤區的米切爾逐漸意識到,他們的行動很可能無法完成彼得·伯頓最初的構想——將罪責推到泰倫礦業公司和阿克圖爾斯·蒙斯克頭上。一個在東孟加拉有著大量產業的外國企業在戰爭過程中被處於敵對一方的民間武裝組織繳獲了大量物資,實在不值得大書特書。
但施密特中校卻出人意料地保持著高昂的鬥志,這名裝甲獵兵指揮官一直對每一個細節都十分在意,而且似乎已經逐漸忘卻了約書亞·米切爾得以戴罪立功的原因。不想讓對方突然發現些什麼蹊蹺之處的米切爾只得保持著沉默,他其實對德軍裝甲獵兵的內部問題一無所知,也許麥克尼爾也面臨著同樣的窘境。
“中校,這裡好像沒什麼值得我們重視的東西了。”12月9日晚上,米切爾終於決定勸說施密特中校停止搜尋行動,“他們很有可能已經把重要的物資提前轉移走了。”
“原來如此,也許我之前找錯了方向。”面對著空空如也的倉庫的施密特中校若有所思,“……就聽你的,暫停行動。”
本著儘可能攔截泰倫礦業公司和其他相關機構秘密向印度控制區所轉移的物資的原則,約書亞·米切爾在麥克尼爾的指示下配合施密特中校執行了多次突擊行動,以便從疑似應當為此負責的孟加拉人民戰士手中奪回那些證據。他們確實取得了一定的成果,然而離預想中的還差得遠。
“把這些東西也送回營地去……妥善保管起來。”幾乎一無所獲的施密特中校仍然要通知附近的孟加拉士兵按照他的要求把物資送往指定地點,“米切爾,我不得不很遺憾地通知你,你的工作結束了。請放心,我軍不會虧待那些願意在關鍵時刻做出正確選擇的人。”
“我們已經在這場戰爭之中做出了不少錯誤的決定,不必和達卡的人一個下場對我來說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了,施密特中校。”米切爾先是恭維了臨時長官一番,他們走出黑燈瞎火的倉庫,迎著被四面八方的炮火照亮的夜空,“……雖然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見面的機會,大家至少現在還算是戰友。之前我一直認為貴國的裝甲獵兵和巴基斯坦的遊騎兵是定位相似的部隊,而且我們雙方所提供的各種情報也傾向於如此解釋。但是和你們接觸了幾天之後,也許我應該修正我之前的看法。”
聚集在他們周圍的孟加拉人略帶畏懼地注視著這些友軍,眼神中不乏恐慌和無奈。就在不久之前,這些裝甲獵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進了村莊並把村子中的人民戰士武裝人員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清理了出去,要不是因為還在村子裡的孟加拉自由戰士們在不速之客們面前及時地成功證明了自己的身份,也許下一個遭殃的就會是他們。
施密特中校不在乎這些人的意見和看法,他只管以最快的速度接近下一個目的地並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一切妨礙他們的人消滅乾淨。緊隨其後的米切爾倒是相當欣賞這種毫不拖泥帶水的作風,不過他仍然對施密特中校的真實意圖一知半解。追查可疑的私下交易和叛變行為根本不是該由裝甲獵兵負責的,起碼米切爾不記得巴基斯坦遊騎兵有類似的職責,也不記得麥克尼爾對他說過德軍裝甲獵兵會承擔類似的工作。
他一直按捺住內心的疑問,免得施密特中校看出什麼異常。既然中校本人聲稱此次行動已經到了尾聲,自覺有理由在脫下這套動力裝甲之前把前因後果弄明白的米切爾沒必要再遮遮掩掩了。想必施密特中校也看得出他的疑惑。
眾人乘上車子,打算儘早返回附近的營地。德軍不該在這裡出現,東孟加拉必須成為印軍的獨角戲。即便類似的訊息隨處可見,真正找到德軍干預東孟加拉局勢的證據對於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而言無疑是重大發現。
“米切爾,你在遊騎兵部隊做事的時候,主要工作是什麼?”車子開到一半,坐在米切爾身旁的施密特中校突然開口了。
“……對付孟加拉游擊隊,這是我們的主要任務。”整張臉都藏在頭盔面罩下的米切爾停頓了一陣,覺得還是應該說實話,“但其實,與其說我們的主要工作是對付【敵軍】,不如說是……”他又沉默了一陣子,“……我是說,消除可能產生敵軍的不穩定因素。”
“俗稱屠殺平民,不必說得那麼委婉。”施密特中校笑著打斷了米切爾結結巴巴的自我辯解,“像你我一樣穿著動力裝甲的軍人過去幾十年來在做的主要工作,就是這個。從理論上來講,裝甲獵兵目前仍然會被稱為是全世界最精銳的步兵,被認為可以透過適當的靈活搭配在絕大部分環境下發揮出起效。但是,就實際用途來講,最近十幾年來裝甲獵兵部隊的主要工作……是找各種藉口屠殺平民。”
這回反而輪到米切爾不知所措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施密特中校的話。從對方的言論中,他聽出了那種手握暴力並且隨時需要使用這暴力的執行者所特有的不安,這是他最近才剛剛接觸到的新概念。麥克尼爾沒和他詳細地講述過這些問題的來龍去脈,而巴基斯坦遊騎兵當時還不必面對著類似的考驗。
車子一路顛簸著,坐在運輸車內的裝甲獵兵們的心情也隨之起伏不定。害怕自己再聽到些什麼重磅訊息的米切爾已經不敢再問下去了,他從GDI的歷史和自己的人生中學到了許多。發號施令的大人物們是向來不必擔心雙手沾滿鮮血的。
“……那,會有用嗎?”他還抱著最後一絲幻想。
“不知道。”施密特中校冰冷的聲音從動力裝甲內傳來,“幾年前我以為像這樣的日子可以持續下去,但……從我國的勢力範圍邊緣地帶開始,越來越多的裝甲獵兵衍生部隊被裁減。你的今天,可能就是我們的明天,而且到那時我們甚至不像今天的你一樣還有更多的選擇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