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見機行事的伯頓在打發走了卡薩德和帕克後動身去找蒙斯克,然而平時負責接待他的工作人員卻說他們的老闆去面試新員工了,這個訊息讓伯頓十分意外。一生中見過許多大亨的伯頓從未聽說過有身價不菲的商人願意親自去招募新員工,後世大亨諸如埃利亞斯·卡魯索之流也逃不出這定律的約束。
這肯定只是個藉口,伯頓想著。他抵達了蒙斯克平時所在的辦公樓,很耐心地在一樓的大廳裡等待著。看來工作人員說的是真的,因為蒙斯克直到傍晚時分才露面,跟隨鬚髮都發灰的壯年白人男子一同走出的是幾個一看就迫切地求泰倫礦業公司收留自己的外來戶——伯頓認得這裡的每一張面孔。
“阿克圖爾斯爵士,好久不見。”伯頓等到蒙斯克送走了那些應聘者之後,才上前和對方打招呼,“我們的轉機馬上就要來了,你應該也聽說了。”
“嗯,確實是個好訊息。但這不是什麼值得意外的訊息,我們應該早預料到了這一點……我們的祖國不會拋棄自己的公民,也不會輕易地拋棄盟友。”蒙斯克熱情地和伯頓握了握手,“我想你大概有些新的想法了?既要創造財富,又要爭取名聲。”
蒙斯克邀請伯頓和自已一同用餐,並解釋說他招募新員工的理由是有些不稱職的老員工已經在他的篩選結束之後被開除了。意識到自己不便過問泰倫礦業公司內部事務的伯頓一面問起了蒙斯克必須親自去面試新員工的理由,一面又提出了幾個新的投資合作物件。他每提到一個名字就注意觀察著蒙斯克的一舉一動,想看看老狐狸有沒有其他不正常的反應。
可他什麼都沒看到,即便是不經意間地說起那個克哈聯合體時也只看到了蒙斯克臉上的疑惑。他在瞭解到那家企業的名稱後已經明裡暗裡試探了好幾次,看來蒙斯克對此確實一無所知。也對,泰倫礦業公司的全部精力都用於確保其在東孟加拉的投資不會打水漂,這樣一來誰都沒心思去調查遠在美國的其他合作伙伴的底細……也許吧。
“總之,老闆沒必要去做員工應該做的事情,我們的時間更寶貴一些。”伯頓見實在試探不出些什麼,只得把話題轉移回新專案上。他有許多奇思妙想,恰好阿克圖爾斯·蒙斯克也正有四面出擊的心志,“瞬間的靈感指導的方向比重複性的工作重要多了。”
“泰勒,我們沒人可以預知自己的命運。小時候我立志要做個探險家、地質學家,後來卻當了軍人;等我以為自己要在戰場上度過一生之後,我又以另一種方式重拾了自己的理想。”蒙斯克很紳士地切割著餐盤裡的牛排,他的餐廳也以紅色和金色為主色調裝飾起來,“這時候讓身邊的某個人或某些人具備不可替代性,就非常危險了。存在不可替代者的群體,會在這個關鍵人物離場之後迅速地分崩離析。”
“那我同意。”伯頓樂了,他自己在執行潛伏任務期間把自己鍛鍊得多才多藝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也是為了避免必須依靠的盟友和上級、下屬突然叛變時自己無所適從,“從這一點上來講,巴基斯坦人沒有及時糾正他們過去的錯誤,真令人遺憾。”
酒過三巡,伯頓趁機向蒙斯克提議介入巴基斯坦軍隊和孟加拉人都不願涉足的某些領域。他舉例說,東孟加拉除了孟加拉人之外的族群目前處境尷尬,這些人既不像西巴基斯坦的【軍人種族】——例如旁遮普人、俾路支人——那樣在軍隊內擁有更大的影響力,也不像孟加拉人那樣在東孟加拉如魚得水,而且雙方很可能同時把矛頭指向這些第三方群體。
“城市也好,工廠也好,狀況都很不樂觀。成千上萬的產業工人或服務人員逃離了自己的崗位、躲到他們自認為更安全的地方,或是趁機和我們討價還價。”伯頓盡力讓自己看上去更鬱悶一些,“就連軍隊也在抱怨城市快淪為垃圾場了,他們不得不把士兵派去充當清潔工。”
“重點是收益,大包大攬是要賠本的。”蒙斯克憂心忡忡地說著,他在東孟加拉投入的成本已經高到了一個離譜的程度,而一切收益又要以巴基斯坦人的勝利為前提,除非德國人和印度人能說服孟加拉人接受他的現有地位,“和生存相比,生活質量的下降是可以接受的,我想比哈爾人也很理解這一點。最重要的是,這裡的人們沒法在服務業上支出更多,他們僅僅在維持自身生活方面已經竭盡全力。”
“那麼我們為什麼不嘗試著建立一些……以民間合作為基礎的社團呢?”伯頓想起了他在GLA控制區見到的東西,“然後將其服務和企業繫結起來。”
這是個危險的決定,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彼得·伯頓從來都不是樂善好施的大善人,他在幫蒙斯克出謀劃策和牽線搭橋的過程中沒少藉機為自己謀取利益,而蒙斯克也選擇無視了其中的某些蹊蹺環節。若他們再進一步,可能會打破某些不成文的共識,這會讓他們在局勢變得更加不利時的處境十分微妙。
“這是我在剛果的時候想做卻沒做成的事情。”出乎伯頓意料的是,蒙斯克為他的建議而欣喜。他分明從人到中年的爵士臉上看到了真誠的喜悅。“有些人總得讓別人幫著他們往前走,不是嗎?”
伯頓鬆了一口氣,他為自己捏了一把汗,現在他又可以繼續調查東孟加拉背後的那些齷齪事了。就算阿克圖爾斯·蒙斯克已經有意識地將伯頓排除在真正的秘密交易之外,兩人之間的深度合作終究使得伯頓能夠頻繁地接觸到蒙斯克想要竭力隱瞞的重要情報,比如泰倫礦業公司和巴基斯坦軍隊的某些秘密工廠還有那些待遇和奴隸沒什麼區別的臨時工……還有那些專門用來收治被淘汰員工的【療養院】。
對了,那些療養院……約書亞·米切爾和尼克·西摩爾·帕克此前發現的研究生物武器的秘密基地已經吸引了伯頓的全部注意力,以至於伯頓差一點忘記了另一些疑似間接充當了生物武器實驗小白鼠的受害者。這其中必然存在著某些聯絡,他感覺自己很快就會找到真相了。等到一切水落石出的時候,他必須要更加謹慎才能避免自己成了某些人的替罪羊,正如他經常毫無心理負擔地把他人拿去頂罪一樣。
事情還要從1984年7月說起,約書亞·米切爾在誤打誤撞地發現了那座研究設施並配合帕克將其搗毀後,因擔心夜長夢多而直接在搜刮走了必要的證據後將設施炸燬,而後向他的同僚們謊稱設施因敵人的垂死掙扎而報廢。
這不算是完全說謊,因為敵人確實有引爆設施的打算,全賴尼克·西摩爾·帕克在關鍵時刻攻入了設施最下方的主控室從而避免了米切爾和其他遊騎兵們葬身地下,但米切爾成功地利用同伴們的懈怠迷惑了這些急於撤離戰場的戰士們。只要稍微在撤離的時間上做些調整,其餘的遊騎兵事後想起那個陌生的同伴時也只會將其當做誤入的友軍。
雖然遊騎兵部隊中不乏對這一系列意外保持警覺的指揮官,嚴峻的局勢使得他們無從仔細調查更無法處罰米切爾和其他遊騎兵。為自己逃過了幕後黑手的關注而暗自慶幸的米切爾欣然接受了和大部隊一同趕赴西線阻擊孟加拉Z集團R部隊的任務,他不得不表現得稍微差勁一些以免給麥克尼爾造成不必要的損失或是被從頭頂路過的博尚重點照顧。
儘管巴基斯坦軍隊投入了超過5000名士兵圍攻謝里夫·羅易指揮的R部隊,甚至還動用了悍不畏死的聖戰者和尋常步兵無法對付的遊騎兵部隊,他們仍然沒能把孟加拉人趕回河對岸去。每天都有許多巴基斯坦士兵衝上前線,到夜晚他們則以傷員或屍體的形式被他人用擔架抬著送回到後方。至於偶爾從他們頭頂飛過的孟加拉戰鬥機,其危害性則要視駕駛員的身份而定:米切爾當然看得出來哪些時候是博尚本人在駕駛。
“不愧是上一個時代的空中霸主,號稱一人的能力在戰場上抵得上一個航空大隊。”米切爾把自己不必間接地成為博尚的對手看作是最大的幸運之一,不然他必然會稀裡糊塗地死於戰友之手,“可惜他和麥克尼爾一樣……和我一樣,沒機會掌握更多的資源。”
整整一個8月,巴基斯坦軍隊不僅未能把R部隊趕下河,反而因為指揮失當和盲目使用自殺式戰術而承受了更多的損失。到了9月,巴基斯坦軍隊在北線的又一次勝利才終於使得他們獲得了增援西線的機會。
但正打算想方設法把這些機密情報告知麥克尼爾等人的米切爾卻接到了後撤的命令,理由是執行一個讓他一頭霧水的新任務:護送一些他聞所未聞的重要人員往達卡和吉大港方向撤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