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8AEP3:二分時(14)
“斯塔弗羅斯,你還記得那首歌嗎?”伏案勞作的麥克尼爾停下了手中的筆,他身旁的斯塔弗羅斯也一樣,“就是我們在巴西最後戰敗的時候……”
“沒印象。”斯塔弗羅斯有些愕然,他沒有與此相關的記憶,“現在回想起來,我們能平安無事地走出監獄已經是最大的奇蹟了。有那麼多人在監獄裡被處決,有更多的人在被流放的路上遭遇了離奇的意外,可是我們卻最終活下來了。”
麥克尼爾低下頭繼續審閱他的作戰計劃,他用平和的語調把歌詞向斯塔弗羅斯複述了一遍,希望希臘人能想起來當時的一些細節。和他們被關押在一起的巴西起義軍士兵不僅在險些被集體活埋時唱響了這首歌,也還在敵人的監獄裡用歌聲向那些色厲內荏的劊子手錶明自己戰鬥到底的決心。
遺憾的是,斯塔弗羅斯仍然記不清本應激動人心的一幕又一幕。
“沒什麼,只是最近偶爾會回想起當時的事情。”麥克尼爾坐在這四處漏風的屋子裡辦公時總覺得缺乏安全感,於是他經常找斯塔弗羅斯和他來一同工作,“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我們前往過許多不同的平行世界,見識過多種截然相反的常識……即便是最近我也仍然在思考究竟怎樣做才能讓人類文明從所謂的危機之中脫身,尤其是當這個危機看上去並不是那麼直觀的時候、並不是可以透過使用暴力手段消滅某個確定的敵人來解決的時候。”
“看到這些孟加拉人時,我偶爾會想起那些巴西人。”斯塔弗羅斯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和巴西起義軍並肩作戰的經歷多少有些改變了他和另外幾名戰友的原有想法,“說得具體些,有一部分平行世界所出現的危機並不是那種會導致人類文明滅亡或陷入絕境的嚴峻挑戰,但它們對於被捲入其中的當事人群體來講仍然是滅頂之災。就拿孟加拉人的例子來說吧,他們若是失敗了,後果自不必說;即便他們贏了,那也只會意味著德國人在南亞的影響力得到了進一步鞏固。”
“所以說,主究竟會喜歡一個單調的世界還是一個多樣化的世界呢?”麥克尼爾半開玩笑地說著,儘管他和斯塔弗羅斯都是虔誠的基督徒,“保衛孟加拉可不僅僅是孟加拉人自己的事業,也是印度人的事業。缺少了孟加拉,印度的天空就會缺少一塊位於核心地帶的拼圖。”
“不必懷疑自己的決定,麥克尼爾。”斯塔弗羅斯的口吻稍微嚴肅了些,他從麥克尼爾剛才的這番話中聽出了對方的弦外之意,“我們在做正確的事情,在阻止孟加拉人慘遭滅絕,而且我們也並非一味地只顧幫德國人爭權奪利。況且,如果我們可以找出和裝甲獵兵相關的真實歷史還有圍繞著它進行的那些陰謀,即便這樣做的好處在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還無法體現出來,歷史會給我們還有那些受害者一個公正的評價。建立在虛假歷史上的現在和未來是不值得信任的,它無法避免在參考已有案例的過程中重新犯下同樣的錯誤。”
希臘人拿起旁邊的杯子,試著忽略掉水杯外側沾上的汙泥,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水。
“怎麼突然開始考慮這些了?”他正視著麥克尼爾,“你上一次做各種決定時都非常果斷,哪怕是要和共和軍的那群準NOD兄弟會信徒聯合。”
“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們目前的所作所為在公然同我的【祖國】為敵。這個【祖國】……還是真正值得我去依賴和信任的家園而不是一個頂著美國的名頭的空殼子。”麥克尼爾每次都無法迴避類似的問題,除非合眾國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了,“顯而易見的是,孟加拉人繼續受害只會導致和東孟加拉地區相鄰的所有國家遭殃,因此我並不認為我們出手阻止事態惡化有什麼錯;問題在於倘若我們不在這個過程中取得些額外的進展,那就簡直是給德國人甚至是俄國人白白打工了。”
類似的疑問也縈繞在彼得·伯頓等人心頭,他們在東孟加拉奮鬥了許久,卻在同麥克尼爾重新取得聯絡後不得不完全轉向對付東孟加拉的巴基斯坦軍隊。從那時算起一直對麥克尼爾的種種決策頗有意見的帕克和米切爾無法容忍他們把損害合眾國的利益列為首要目標,因此他們更加希望在東孟加拉地區取得些額外的收穫。
如果實在做不到的話,用謊言和假象自欺欺人也未嘗不可。
順著地道向前滑行的多足機甲仍在飛速前進,躲在它後方的帕克已經做好了隨時跳車逃生的準備。如果這機甲也無法撞穿前方的大門,他就要另想辦法了,到那時他不得不請求米切爾的支援(雖然讓米切爾替他收場本就是計劃的一部分)並更早地把這裡的一切暴露給外界。不願引來更多的麻煩並自信能夠憑藉著一己之力把隱患扼殺在萌芽中的GDI特種兵指揮官已把這裡的一切視作他的獵物,他曾經無數次地在同伴面前自稱能夠對付一個步兵連以上的敵人,現在他正要把自己吹過的牛全部付諸實踐。
向前滑行的機甲和封閉地道的金屬門撞擊在一起,發生了劇烈的爆炸,不僅金屬門被炸開,本來勢不可擋地向前衝刺的機甲也被爆炸的氣浪衝得向後退卻。身穿動力裝甲的帕克緊張地躲避著迎面而來的各種碎片,他可不想在戰鬥開始之前就被彈片擊中。不等前方的煙霧消散,他一鼓作氣沿著已經無法合攏的金屬門上的缺口抵達了地道另一側。
迎接他的不是鮮花和掌聲也不是歡呼聲,而是聞訊趕來的另一夥裝甲獵兵。這些人見到有入侵者突破了金屬門的封鎖,不假思索地向著帕克開火射擊。憑藉著動力裝甲的防禦試圖先逼近敵人再行考慮對策的帕克只往前走了十幾米便不得不後退,他還不敢拿自己身上這套動力裝甲的效能和自己的性命去做賭博。
“哦,這下有點麻煩,我得想辦法說服別人……讓他們認為一夥受到俄國人資助的窮鬼能用得起動力裝甲。”狼狽地退回到金屬們另一側的帕克心想動力裝甲也不是那麼堅固,它並不能在機槍的輪番掃射之下依舊完好無損,“……對了,把他們殺光之前要問清設施的主人到底是誰。”
尼克·西摩爾·帕克有著常人難以與之相比的勇氣和力量,他永遠是願意衝鋒在前的優秀戰士。即便他的光輝履歷因在一個平行世界淪為食屍鬼的悲慘經歷和在另一個平行世界不得不同一群彈盡糧絕的絕望反抗者並肩作戰的失敗案例而有所褪色,他仍要證明自己是團隊裡數一數二的攻堅能手。眼前的設施在他看來漏洞百出,這種根本無法與GLA還有NOD兄弟會的地下交通網路相比的拙劣作品實在入不了他的眼。
不過就算他再怎樣為自己的機智和英勇做修飾,帕克仍然無法否認這一切出於偶然。要不是他在荒野上碰巧遇到了一個可疑的裝甲獵兵又碰巧感受到地下有什麼東西在活動,他是斷然不敢如此魯莽地直接入侵設施的——也許他會選擇虛與委蛇地跟隨那人離開此地又或者是在擊斃對方之後攜帶著屍體和對方的全部裝備返回米切爾的駐紮地。一系列的偶然構成了必然,當這一切明白無誤地呈現在他眼前時,攻擊設施就成為了帕克的必然決定。他不會允許機會從自己眼前溜走。
趁著那多足武裝機甲從某個偽裝成了草坪的出口緩慢地爬行而出時襲擊它對帕克來說並不困難,他以前用類似的方法對付過許多敵人,甚至又把這辦法傳授給了晚輩們。想必那些人在對付來自外太空的入侵者SCRIN時會十分得心應手,因為那種多足機甲簡直就是給特種兵們練手的天然靶子。
繞開了敵人的試探性攻擊後,帕克牟足了勁衝向機甲,開始憑著動力裝甲的力量突破駕駛艙。藏在機甲裡的敵方駕駛員想必異常慌亂,那些安裝在機甲上的武器隨意地向四周傾瀉火力,為此少不了要引來附近巴基斯坦士兵或孟加拉人游擊隊員的警覺,但帕克完全不在乎這些。局勢越是混亂,結果對他就越是有利。
拆掉駕駛艙的外殼並把裡面的駕駛員像一條狗一樣地拖出來並沒有浪費帕克多少時間,那人的性命在他手中也沒有停留許久。擺平了駕駛員之後,帕克自己鑽進駕駛艙裡,他要用敵人的武器把敵人的設施炸飛上天。
然而悲劇性的一幕再次上演,尼克·西摩爾·帕克很快就發現他無法有效地操縱機甲。雖然他透過推測操作面板上各按鈕和搖桿的功能成功地掌握了讓機甲移動的辦法,武器似乎被那該死的敵人在死前鎖定住了。氣急敗壞的帕克蹲在駕駛艙裡大吼大叫,他為自己拿到了一個無用的玩具而氣憤不已。
早有人把發生在附近的爆炸報告給了米切爾,他們都擔憂那是敵人的游擊隊及其德國人盟友鬧出的聲響。
“這是敵人的詭計,他們只是想趁著這個機會給他們的同夥爭取時間罷了。”約書亞·米切爾果斷地命令遊騎兵繼續清理附近的村莊。東孟加拉的人口遠多於西巴基斯坦,他們就算再多殺一些也無妨,而且人口如此密集的地區少了許多人說不定還是件好事。“等我們把這裡的工作結束之後,再考慮下一步。”
巴基斯坦軍隊在其他地區遭遇的恥辱說不定會成為全世界的笑料,那些全副武裝計程車兵們在一群連鞋子都沒有的民兵們面前落荒而逃、把自己的武器裝備一股腦地丟給了全然缺乏戰鬥經驗和必要戰鬥技巧的敵人。世人都說孟加拉游擊隊與其說是被德國人養大的還不如說是被巴基斯坦軍隊養大的,而那些少數能夠有效地鎮壓敵人的巴基斯坦士兵們無從反駁。他們在街道上見過了太多丟盔棄甲地在指揮官的帶領下從前線逃回的同行。
只有遊騎兵部隊仍然保持著它的本色。解決了武器裝備長期得不到維護的問題後,巴基斯坦遊騎兵部隊在大量手無寸鐵的平民和那些游擊隊員們面前展示出了真正的殺傷力。身穿動力裝甲計程車兵們遊走在大街小巷,也遊走在田間地頭,他們做好了向每一個路過的可疑目標開槍的準備。被擊斃的倘若是敵人,自然皆大歡喜;打死了沒參加叛亂的平民也不要緊,反正這裡的孟加拉人早晚會參與叛亂,那些身處西巴基斯坦的孟加拉軍人最近叛逃到印度就是最好的證據之一。